兴冲冲跑过大门，把囚车扔在门前广场，留给几个表情惊愕，穿戴明亮银铠，手持装饰长枪，看来是负责迎接的神圣骑士后，好奇不已的里斯特就继续跑了进去。
过了两三个关卡，里斯特都只是随意地拿出证明，和介绍两句，说自己是半途加入光明之手队伍的见习牧师，就顺利地在对方和善，但还是带着一些轻藐的微笑中，被放行了。
其实，因为教廷位置的特殊，虽然这边没有特别禁止无关神职者接近的教令，但敢来到这种地方的朝圣者，一般是非常的少。
就门口几位高阶牧师最近五年的经验来说，一个月能看到一个朝圣者，就算是非常难得了。
至于低阶的神职者，那就更少了，一年都不见得能看到一个。
当然，更不用说是连正式神职者都算不上的见习牧师了。
照常理来说，有个职阶这样低的单独朝圣者出现，实在相当奇怪，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可疑的事情。
但，如果是从高登帝国境内，就跟着五个光明之手大队，一直死皮赖脸地跟了几个月过来，那……
虽然值得讶异，但似乎也满普通的。
知道大门外正在吵闹什么的他们，一时还真是提不出有什么好怀疑的地方。
在某个小城镇抓住机会，厚着脸皮跟光明之手队伍一起上圣山朝圣的神职者，是不多，不过一直都有。
虽然，要一位见习牧师，自己爬上圣山的困难度似乎相当高。
但，并不是靠自己的实力，而是沾了别人光上来的朝圣者，还是会让他们内心多少有点不舒服。
所以，他们只是简单地嘱咐两句，不要乱跑之后，就没有再表示什么了。
而对于这些完全不知情的里斯特，只是笑着挥挥手，将眼前淡淡的浅红色光雾拨散后，就收起身份证明，大步走了进去。
东张西望地走过了两边有多座暗哨的短短大道，再跑过了一条长长的路桥，又晃过几间似乎是在贩卖东西，气氛却又多少有些奇怪的店面后，停在一个庞大广场的里斯特，终于看到了一些特别的画面。
虽然这个画面，简单来说，也就只是几个大人，站在一大堆少年少女前面而已。
里斯特困惑地看着。
他的眼前，是一片相当大，足够站下五、六万人的广场。显得相当空旷的广场中，有着一小群一小群聚集在各处的少年少女们。他们排着整齐队型，呼喊着口号，一遍遍认真，死板地作着同样的动作。
而从吼出的话语，分队的方式，和双方的站位角度看来，很明显，这些大人是在教导少年们。
这个画面，在许多大城中会有的基础学院，或者之前巨岩佣兵团内的训练场中，都很容易看到。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只是人数更多一些，以及这些少年们身上，不但穿着精致的白袍，还拿着各种未开锋的银亮武器而已。
而在里斯特突然缩紧的视线中，还有其中几堆，数量相对来说较少的一些少年，还穿着让里斯特朝思暮想的正式牧师袍。
看着他们有些笨拙地呼喊圣名，并奋力挥舞着，对他们目前来说有些过长的白桦木杖。
这是……
怎么搞的？
虽然他们身上全都散发出一波波不算很强，且很纯粹的淡淡银光，但里斯特看着这个画面，仍感到莫名的不对劲。
如果光是从他们的打扮来看，这些少年少女，至少都已经是中阶神职者了。
那么……
里斯特渐渐皱起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这些顶多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是几岁去巡游的？
四岁？五岁？
之前因为自己太过于异常，而一直没有在意身旁的光明之手队员中，其实有相当部分，都很年轻的里斯特，这时一想到这边，他有些迟疑地回过头，看向一名刚追上来没多久，这几个月来，虽然生命垂危不下三十次，但仍不断来问问题的年轻圣骑。
里斯特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张，表情从惊喜到有些惊慌失措，但不管怎么看都大自己不了几岁的稚嫩脸孔……歪着头，又上下审视了几眼后，里斯特有些迟疑地张开口，缓声问道：“罗里纳？”
“是！我是！不亏是见习牧师大人，记忆力就是不一样。”脑中还滚着不少问题的罗理纳，一看到里斯特面对他，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心里还来不及高兴一下，一句还不大熟练的马屁就已经脱口而出。
不过里斯特直直瞪着罗理纳那张越看越稚嫩的脸，完全没去里这句不知道算是赞扬还是污辱的马屁，只是摆个手算打过招呼就直接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你是几岁去巡游的？”
“我……我？我啊？我资质不大好，是晚了一点，快十三岁才跟着导师去巡游。”被看得有些心惊胆跳的罗里纳，摸摸自己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脸，又结结巴巴地确认两次后，才有些羞愧地回答道。
里斯特慢慢点了点头，皱紧的眉头逐渐松开……似乎还是按照规定？
那么……
“罗理纳，你是几岁成为高阶圣骑士的啊？”神色已经正常许多的里斯特转过头，但语气仍不是很稳定地开口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罗里纳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在他心目中，已经提升到与尊贵的****们相同高度，但现在显然有些不对劲的见习牧师。
迟疑了几秒后，罗里纳低下头，躲开那两道明亮，炙热，让人心惊胆跳的视线后，他张开嘴，毕恭毕敬地回答这个问题：“十九岁。”
一年升上高阶牧师？
虽然速度还远远比不上师兄，但，好像一样很奇怪……
而且，问题是那件牧师袍……
那件牧师袍……
牧师袍……
牧师袍……
牧师袍…
看着场中少年，喃喃念着的里斯特，眼中异光越来越实质逼人。
罗理纳搞不
懂见习牧师大人为什么会变这样，心底也莫名地开始感到有些恐惧，皮肤还奇怪地感到刺痛感。他简直能清楚听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告诉他赶快逃，但，不久前那段充满吐血与骨折的归途，总算还是让他培养出了不错的胆量。
虽然随着越靠近发愣出神的见习牧师大人，他越能清楚感到那彷彿源自本能的恐惧，但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罗理纳还是做不到丢着值得他发自内心尊敬……却又恐怖异常的疯狂见习牧师在这边，与一群面临天灾压顶却还不知道该逃跑的孩子们在一起。
“唉……啊……见习牧师大人，您还好吗？”鼓起勇气，罗理纳终于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一句话，并用最轻柔的力道拍了一下眼前见习牧师大人的肩膀。
就在这手与肩接触的时候，里斯特身上那股不段涌动的气息，彷彿一下被打破平衡，突然一下汹涌起来，爆发性地膨胀冲出，彷彿滚滚乌云一般压向场中稀薄的神圣气息，造成了某种模糊，但充满威吓力的的威压……
其实，所谓的威压，无形无质，且没有多少真正的伤害力，简单来说，也就是一种被压缩再扩散出去的精神力波动而已。
对于感觉较迟钝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感觉略微不畅，或心头有点不舒服而已。
因此，很多时候，对于正常人来说，精神力过于庞大，笑一笑都会散出精神力波动的里斯特，其实也并不是很常造成不必要的骚动。
但，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管大人小孩，只要视线所及的，满满都是修练精神力量的神职者。
几乎一瞬之间，所有时不时飘向里斯特身上的见习牧师袍，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不屑，或轻藐视线，都在同时消失。
广场中，一个个原本整齐如林的队伍也彷彿被暴风扫过一般，不但乱哄哄地跌成一团，还站着的几个也散乱不稳。
而两个负责维护秩序，虽然早就收到通知，知道今天有几个大队要回来的神圣骑士，脸上一直保持的严肃淡漠神情，也在转眼间消失。
“说出来意！见习牧师！”
“穿着见习牧师袍的大人，请表示您的身分！”
两声或是色厉内荏，或是谦卑有礼，但都夹带着强大精神力的喝声响起。缩着一只手，刚刚差点被不知名的暴风吹倒，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罗理纳，也只保持着恐惧后仰的僵硬姿势，惊疑不定地看着满脸茫然的见习牧师大人。
而这个时候，场中那些少年被威压一震，变得凌乱不堪的动作，也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这些从喝声中大致知道自己浑身颤抖，精神无法集中原因的稚嫩神职者们，纷纷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并眼神戒备得看向场外那位……
身后带着一群，让人仰慕的正式光明之手成员，但身上只穿着破旧的见习牧师袍，虽然怎么看怎么可疑，怎么看怎么奇怪，但……
照理来说，应该是属于友方的年轻男子。
他们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所以他们纷纷用困惑的目光，望向他们身旁那位，今天难得抽空来指导他们的光明之盾中队长。
这位有点倒楣的中队长，看着那名见习牧师身后几张恭敬困惑的熟悉脸孔，张着嘴的他，同样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所以，他转头看向身前那两位，职阶比他还高一些，勉强算高于中队长阶层一点，发出喝声就停下动作的神圣骑士。
至于感受到背后视线越来越多，更倒楣，且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位神圣骑士，这时也只能转过头，望向那位，穿着见习牧师袍，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他们目光闪烁，手腕微微颤抖……
他们，心中实在有点慌。
至于里斯特呢？
突然被刺激，满溢的精神波动又被引导出来，身上不小心爆出气势的他，只是右手握拳，以食指轻碰自己额头与胸口，微笑着，略带歉意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牧师礼后，就继续转头，困惑地看着那些，退后了不少，已经有段距离的少年们身上，所穿的那一件件精致白袍。
他的目光中，游离着一种，似乎可以叫做执着的东西。
最近精神力又有些突破的他，彷彿完全没感觉到那两束包含在喝声中，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有相当影响力的精神冲击，就那么直质地看着。
对他来说，光是看到眼前这几件长袍，对他的冲击，似乎就远远超出了两位高阶职业者所发出的微弱波动。
不过，里斯特可以在别人发出的冲击中宛若未闻，其他人却没办法在这种威压中毫无感觉。
那两个现在背后被一堆人盯着，对于自己之前脱口发出的喝声，正感到相当后悔的神圣骑士，又继续僵了片刻，才互望几眼，低声讨论了起来。
经过简短的交流，基本上还是摸不出什么头绪的他们，只能猜测，有可能是之前的举动惹怒了对方。
但现在的状况，似乎相当不适合他们当场道歉。
想了又想，他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发出几句，礼貌，且没有包含任何精神力量的问候试试。
这时，静静观察了不短时间，感觉如果状况继续发展下去，虽有趣，但并不是太好的瑞德，举起手，正想要用直接点的方法弄醒里斯特时，他抬起头，似乎注意到什么，略为迟疑一下，他又将手放了下来。
放下手后，瑞德轻退一步，一脚踏回了里斯特身后的阴影，完全无视身旁那些，连触碰里斯特都不敢的普通队员们所发出的求助眼神。
这个时刻，双方虽然还不能说是****，但气氛是有些紧绷。
正当两位焦急的神圣骑士慌忙解释，口中的语气也从询问，转为商量，再慢慢快要变成哀求时……
一个高大英武，每一步每一跃都在身后拖出两条银色光带的身影，彷彿在冰上滑行一般，圆顺地自广场边缘朝着广场中央，沿路画出两个相似的银亮大弧，双脚一错，俐落地停了下来。
看着长相刚硬帅气，顶着一头梳理整齐的金色短发，以刀法狠戾
与脚步飘逸着称的光明之剑大队长凯特，如此高调的出场，立即吸引了场中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而一感觉到熟悉的威压，就慌慌茫茫地抽出匕首，冲过数道关卡，从远处赶来的凯特，看清场中诡异的状况后，虽然还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但也发现，应该不是他所猜测的最糟糕情况……
歪着头想到这边，再看了看四周，眼神古怪的后备生后，已经被不少偷偷崇拜他的少年、少女认出身分的他，立刻皱起眉头，不悦地大声问道：“谁？是谁得罪我们辉煌的朋友？谁？是谁冒犯了教廷尊贵的宾客？”
这两句有些奇怪的问话一出，两个原本就满头大汗，脸色难看的神圣骑士，立即颤抖着半跪了下来，面如死灰。
直接在问话中引用了光明圣典内容的凯特，其实，是在用一种很常见的方式，向现场的所有人发出了一个讯息……
这位见习牧师，不是你们能得罪的人物，甚至，地位比起我这个大队长还要高一些。
而差不多也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后，又有两三个大队长跑了过来。
虽然一下看到这么多身处高位，又大多性格古怪，平日难得一见的大队长，一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让这些后备生感觉相当的兴奋。
但，那两位已经快要趴倒在地的神圣骑士，胸前死寂的心，却又下沉了一些。
因为，这些他们只能仰视的大队长来了之后，却都完全忽视他们两个，而是先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说话方式，试着询问那位出神的见习牧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因为他陷入深深的后悔与不安中，还在看着一位少年的里斯特，在听到几声问话声，稍微回过神后，他眨了眨眼睛，用很疑惑的眼神看向身旁几张焦急的脸庞，愣愣地开口说道……
“发生什么事？没发生什么事啊。喔！刚刚我到这边，看到这些孩子穿着正式牧师袍……”
差不多听到这边，其中两个大队长干脆地就回过身，挥挥手，大声地吩咐几句，让那些少年、少女们继续上课，同时也顺便拎起两个闭目等死的神圣骑士，一把扔回他们该待的地方。
总之，在吵吵闹闹一阵后，这边很快又回复了原本的秩序。
一场很可能闹大的骚动，就这样勉强算是平淡的落幕了。
而经过艾丁主教抓来几个倒楣的少年，简单地比划说明后，注意到这些看似牧师袍的衣服，都有在胸前背后多上几个符文的里斯特，也明白了这些白袍，其实都只算是统一制服的事实。
稍微转换一下心态，一边听解释，一边观察一阵后，里斯特大致明白了这边的情形。
简单来说，所谓的教城，也就是一座将许多天赋异禀的孩童聚集在一起，系统性地训练为神职者的城市。
这边不但从小开始，就一步一步，稳定地培养他们对于信仰的虔诚，与对光明教会的忠诚心，还不计代价，花费巨额经费，尽全力满足他们所有对于提高实力的需求。
而且，在经过几百年来，固定，规则性的测试，并核对平时的纪录后，还让他们可以换上相应各阶层实力的服装、武器，作为一种实质性，且清晰可见的激励。
同样的，既然每个人的实力和擅长能力都被记录下来，等到经过转正任务之后，这些孩子不管被分配到哪里，大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升上他们原本相应的阶层。
而其中信仰最虔诚，或是某些能力特别突出的孩子，才会作为光明之手的后备队员，再次集中，接受特殊训练。
听到这边，脑中大致勾勒出这边状况的里斯特，沿路看着两旁排列整齐，低矮，但都很结实、宽敞的长屋，和到处可见，数量相当不少的平整广场……
以及，广场中清一色稚嫩的低龄神职者后。
仔细又看了两圈，再抬头回想一下，自己跟他们同年纪时的状况，里斯特转过头，突然问出了一句话，“他们的家人呢？”
似乎早知道里斯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一直悠悠哉哉走在旁边的凯特，摆了摆手，指向他们身后，笑着说道：“都在山下的第三、第四教城。”
第三、第四教城？
里斯特满脸的茫然。
凯特看着里斯特疑惑的眼神，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才继续说道：“抱歉，抱歉。这是我们内部这样称呼的。外面的人，好像都是称那两座城为……光翼环城与圣恩教城。”
这两个名字，里斯特倒是有听过，但就他从书上所得知的讯息，也就是坐落圣山山脚，依赖每年都有的大量朝圣者，和神职者路过，发展起来的两座大城而已。
之前他们走在山路上，往下看时，里斯特是有对于山下两座半弧形城市的占地庞大，和散发发出的光点数量感到惊讶。
但，其实他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
不过，当他张开口，正想继续询问时，瑞德低声补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人，在我族的纪录中，这两座大城从建立开始，就不停收到钜额的援助，且建成后，不但人口数流动快速，其中超过半数的居民，还都是有着狂热光明信仰的信徒。他们大多对于能居住于该城中，感到骄傲且荣耀。至于大人好奇的，有关那边有没有强迫的情形？就我所知的纪录看来，六百七十二到六百一十一年前，最初建城的第七、第八任光明教皇掌权时期，曾有过近百可疑案例，不过逐年减少，至最近四百年，似乎已完全没有可疑案例。”
听了这段补充，再稍微压低视线，用力地观察一圈后，除了看到几丝自己引发的淡淡恐惧外，只看到一片安详银光的里斯特，先吐出一口气，再略有些抱歉地朝着凯特点了点头。
“看来对他们来说，只有我是这边唯一的危险。”里斯特有些平淡地下了结论。
其他人闻言，都礼貌性地笑了笑。
只有被大多数人遗忘，但还是偷偷跟着一起混进来的布鲁，躲在后面用力点了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