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迎面却是一阵qiáng风,似乎还杂糅着一股腐烂味道,呼噜拍在顾言身上,呼啸风声刺耳,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转了过来,露出一张苍白又惊慌的脸。
“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阵七零八落的响声,顾言面无表情关了门,看她跪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拢起桌上的东西,想把它们藏起来。
窗户没关,风扬起窗帘打在墙上,发出呼啦呼啦的拍打声,桌上那一堆散乱的药瓶被风chuī散了,囫囵滚到地上,宁婉惊慌失措地去捡,药瓶却沿着地板咕噜滚到他的身前,被他的脚尖轻轻一抵,停了下来。
白色的药瓶小而刺眼,顾言低下身刚要去捡,女人就尖叫着爬了过来,狠狠推开了他。
“放开!!”
他被推靠在身后玄关,反手撑着鞋柜牢牢稳住自己,低着头去看她。
宁婉很瘦,比他昨晚看到的还要瘦,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快要腐朽的气息,甚至跪趴在地上的身影都像是瘦削竹竿,仿佛风一chuī,就会转眼被chuī成飞烟。
她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顾言突然想。
女人紧紧握着那个药瓶,水貂绒衣被地板摩擦向上,不经意间露出光luǒ的半截手臂,顾言眼神瞬间变得yīn冷,细长手指紧紧捏着身后木质扶手,垂着头看她被戳满针孔的肌肤。
那是注she器留下的痕迹。
“你回来…gān什么?”
宁婉踉跄着爬起来,转过身将那些凌乱东西都放进了她的包里,又整了整额边碎发,才挺直身板,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惯是要美,即便刚发完疯,也要整整齐齐收拾好自己,不让人见到她的窘迫样。
空气里混合着一股黏腻香水味,像是整瓶都被打翻,浓烈刺鼻,顾言皱了皱眉,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昨晚去我学校gān什么?”
顾言不想和她啰嗦,开门见山地问。
宁婉一愣,抚着耳边头发勾到耳后,好半天才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你看到了。”
“那怎么不出来见妈妈呢?”
她声音飘渺,似乎还带了一点不为人知的不甘心,甚至偏过头看顾言的眼神都有些疯狂狠戾。
“言言真不乖,怎么又躲着妈妈?”
顾言站在原地没说话,宁婉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言言出去住了吗?住校了是不是?妈妈在家里等了好多天呢,言言怎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yīn沉,走到他的面前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抓住顾言的衣领,语调怪异,“怎么不回家…!”
他们靠得近了,那股黏腻味道就更加明显,顾言瞬间想到那天回家听到的恶心呻吟,他胃里一阵抽搐,挥手打开了她。
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想再和宁婉有什么牵扯。
“你不是一直想我走吗,我不在这不是如了你的意?”
“而且,这也不是我的家。”顾言冷着脸说,“不要再找我,钱已经都给了你。”
“怎么…要和我断绝关系?”宁婉像湿冷的蛇一样抬起头,冷冰冰地看着他。
“搬了家,换了联系方式,还给了我一大笔钱。”宁婉一字一句地问,“顾言,你要gān什么?”
“……”
房间里陷入沉默,两个人冰冷对视着,过了好一会,顾言才张了口,嗤笑道,“你不是已经都说了吗?”
“宁婉,明年我就十八岁了,这剩下的一年有没有你也一个样,钱已经都给了你,虽然不算多,但只要你不作,也足够你用了。”
“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的我也烦了,我不想继续了,更不想再làng费时间,你应该也是这个想法,正好,你拿钱我走人,我们结束。”
顾言心里从未这样清晰过,这一摊泥潭困了他太久,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拖着他把他往下拉,他心里藏了太多事太多恨,以至于每一次见到宁婉,他都要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才能不冲到她的面前,亲手撕了她。
顾言对宁婉的恨浓烈,且不可化解。
宁婉是他的噩梦,而这场噩梦的结束,不再需要他在场。
“宁婉,我从来没承认过你是我妈,以后也是。”
“这也不叫什么断绝关系。”顾言把手里的钥匙放到桌面上,金属与玻璃发出铿锵的碰撞声,顾言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说,“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好断的。”
“陌生人…?”宁婉低声重复,疑惑地问,“陌生人?”
顾言点头,“是,陌生人。”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别再来找我。”
话音落下,面前的女人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仿佛在想些什么。顾言却连半分都不想再看她,和宁婉同处一室的每一秒都让他窒息,每一秒都让他陷入曾经的噩梦不可自拔,恨意在心头滋长,即便他无数次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结束了,却还是无法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