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到两日前。
连日来的小雪还未停息，早起的家仆虽是将坊巷中各家[前的积雪扫尽。
但到了入夜时分，依然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银霜，让这平日光鲜亮丽的碎小玉石铺将的长街，顿时变
得又湿又滑。
金城坊中。
尚书省左司郎中谭暮阳家中的小丫鬟，正裹着厚厚的冬衣，小心翼翼地朝着坊巷外走去，准备去给家
中的小姐买来平日夜问爱吃的零嘴。
入夜后。
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冷冷迎面而来，显得+分空寂，这让小丫襲不知为何有些后怕。
白日听小姐说起昨天城中出了件很古怪的事，导致老爷直接禁了几个少爷小姐的足，吩咐其最近几日
不许外出。
听说啊，是因为昨日夜里，莫名其妙城中连着-一个时辰便意外死了十几个人。
小姐说起这事时，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说是今日从老爷那听来的，当不得假。
那小丫餐哪还能不信?
再怎么怪力乱神天方夜谭，但小姐说是老爷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
因此。
哪怕平日晚间，这条全住着京城高官的金城坊，都是如此静谧的样子，可偏偏就是今日，给小丫鬟一
种非常不同的恐怖感觉。
赶紧缩了缩身子。
心中惶惶，让脚步更是快了许多，一双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看，只得直溜溜盯着前方，心里想着早点给
小姐买了吃食好早些回去。
直到路过坊巷里的姜家大宅前时。
厚重的铁皮大门]吱呀打开的声响，吓了小丫鬟一跳!
本是寂静的长街上，突如其来的声音不由得吸引了好奇心重的小小丫裂，当视线扫过。
小丫鬟见到的是个头戴又高又尖的帽子， 身穿黑袍的佝偻老者， 正迈步走进姜家大宅内里。
虽是有些奇怪。
毕竟姜家平日都是大门门紧闭，也不怎么跟坊巷里的其他大人来往，却不知为何今夜居然又客人到访么
瞧那穿着又破又烂的模样，真是穷酸。
心中虽是冒出了这般想法，不过小丫裂又想起姜家的权势，赶紧将乱糟糟的思绪全部抛出脑外，脚步
更快了几分，朝着坊巷外而去，再不敢去评价什么。
老乞丐的身影，便那么被小丫監给抛到了身后。
完全没有发现。
老乞丐走进了姜家大宅后，内里其实根本没有人给他开门。
无声的。
两扇大门闭合，老乞丐的身影向前迈步而出，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墙壁、水池、假山、木柱甚至是迎
面而来的下仆。
介是被他直直地穿过，毫无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了姜家大宅的中心处。
在姜家祖祠旁，姜家大公子姜旦的东厢房所在。
老乞丐这才在门前站定半响后，这才确认了什么般的，却是蓦然推门而入，自顾地走进了内里。
房间里。
姜旦正坐在床前，-边洗脚，-边在手中拿着卷兵书，待到自己的房门再次关闭后，才头也不抬地轻
声说道。
“你是?”
“这个问题有必要么?”
老乞丐的声音十分嘶哑古怪，完全不似常人能够发出来的语调，好像陈年的铜铁在互相摩擦般刺耳。
"确实没必要，毕竟现在每个人都想我死。”
稍稍抬头。
如今的姜旦早已不复之前还在北地时那般意气风发。
双眼凹陷，面色憔悴，低垂的眉眼毫无光亮，就连嘴角也总是带着自嘲般的上扬。
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镇北都护府都护，甚至已经不是姜家的长子，下一任姜家家主。
很显然。
自他从北地回来，朝廷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动静以后，姜家便已经准备将姜旦当做弃子，等待关键时刻
弃车保帅了。
至于什么时候是关键时刻，那自然，是朝廷中，有人议论要查之前的北地一事的时候。
即便，姜旦从来没讲自己的谋划告知家里人。
但姜家毕竟是新党三巨头之一，有些事，不用说也知道。
这一切都只看女皇陛下的态度，看什么时候朝堂上有了声音，两手准备嘛，若是一切无事那安好，老
是有事的话，也不会牵连到整个家中上下。
“我并不恨什么，毕竟我之前也是享这个家在赌，否则之前的北地总指挥早就换人了。
好似敞开心扉一般将手中的兵 书放下。
姜旦惬意地洗着脚，和已经坐在了房中一角的老乞丐竟然闲谈了起来。
“世家大族其实基本如此，没这种心思，就坐不到这个位置，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确实如此。
老乞丐如同是个合格的听众。
一语不发地，附和若姜旦此时的感叹，待到姜旦说完后，才适时地继续说道。
“这世间妄图搅动风云者常有，可惜能安度晚年者却不常见，你曾经也是执棋之人，如今却成了棋盘上
的棋子，真是可惜。
“世事难料嘛。”
嗤笑着。
姜旦终于抬起了眉眼，望向了此时房中的老乞丐。
“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找我?”
“老朽和曾经的你一样，都是想以这天下为棋之人，不同的是，现在老朽还有资格坐在桌边，俯视这一
方棋盘。
“所以，你现在想要动我这步棋?”
有些光棍地抱起了手。
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姜旦自己当然是最了解不过。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而且，即便他自己不想死也不行，活不成，死了又会如了别人的意，这般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他自己在北地赌输了的代价。
哪怕妄图去改变都不行，因为正如眼前的老乞丐所说，他已经从下棋的人变成了棋子，既然成了棋子
那这条命和人生，便在也由不得他自2了。
人力有穷。
有时便是这样，再怎么也改变不了分毫。
"成为老朽的棋子，会让这盘棋更有趣些，何乐而不为呢?”
老乞丐淡淡说着，露出了会心一笑。
“如今在长安的这一盘棋， 是瞒天会与大周苏家之间的较量，而老朽不属于任何一-方，老朽是在旁边观
棋的人，因此这盘棋下得越有趣越好。”
沉默。
半响后，姜旦路带迟疑地问道。
“你想要我这步棋来做什么?”
“当然是，先请你，死-死呢。
“死后呢?”
“死后再去阳泉县那边，做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