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家出来以后，林知遥没想过一切的答案会那么的简单，寻常。
就如前些日子去拜访徐家时，徐老爷子所说的，所谓三十多年前的悬案，其实并不复杂。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起因于常家的野心，也终于常家的野心。
三+多年前的常家想要让家族持续的昌盛下去，因此听取了不知从哪来的某个神秘老谋士的建议，开
始准备做一些小动作。
可偏偏便是刚刚开始，随后就无疾而终，朝廷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一 一切。
于是借若大运河案，将整个常家连根拔起。
甚至如今说来，常家的后人还会觉得，当年的那个老谋士，也许本身便是朝廷派来的人，派来专门试
探常家。
钓鱼嘛。
女皇陛下的老手段了。
只不过时过境迁，这些事无人去追寻，到了现在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所谓的大运河案完完全全，不过就是个“引子”。
是借着这么个由头，好让当时主要势力集中于工部的常家，能够乖乖自觉的，体面的离开朝廷。
体面。
林知遥莫名的想要这个词，忽然觉得再合适不过，别说朝堂上的达官贵胄们，这天下，谁不讲究些体
面呢?
哪怕是市井小民，也知晓逢年过节，有客人到来要穿上新买的衣裳，拿出年中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
酒好肉招待客人。
而身为一国之朝廷。
就更是如此了。
越重大的事，往往越掩盖得悄无声息，好让表面看起来根本没什么问题，讲究的是个脸面上大家都过
得去。
知晓了这一切的林知遥，如今回过头来再去看大运河案。
更是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从常家出来以后，-日时光还未过中午，今日的天色似乎晚得特别慢，就连天上飘落的雪花似乎都变
得比往日要缓上许多。
走在大街上。
林知遥目的地明确，-路朝着远处巍峨的宫城而去。
倒不是回家，而是准备去司天监的大牢。
大运河案的重查，说来有些好笑，但如今回头看来，确确实实已经查完了，或者说，没什么好查的了
林知遥现在也想明白了。
自己需要的根本不是查案子，而是要告诉“外边”的人，自己在重查大运河案，而且还得到了不少的进
展。
只要做出这般姿态就够了。
常家的事，再结合之前的所思所感，让林知遥一下子看清 了许多事。
在这长安城里，所有事都是掩藏在云宴上的，是藏在水面下的，因为朝廷需要的是体面，而体面便是"
什么事都没有"。
因此许多事可以说可以做，但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闹得众人皆知。
一但如此。
那么引起的后果往往会超乎想象。
比如，之前姜家因为姜旦的死，胆子姜旦所引起的北地战乱，以及之前他作为镇北都护府都护的指挥
不力被放大，导致墙倒众人推，朝野上下，皆是如闻血而动的秃鹫围而攻之。
再比如之前明明有着各种问题的大运河案，只因出现了“遗孤复仇"，再度回到百姓与朝廷的视野，便
让整个狄家惶惶不安。
林知遥算是明白了。
这世道，你要让天下都只有好人，只存在好官，那是不可能的，这人哪有什么好坏黑白之分，那是小
孩子看世界的看法。
绝大部分人便是那么不好也不坏，而这方世界，大多也藏着许许多多的脏污纳垢。
而朝廷所做的。
便是将这些脏东西藏起来，给兜住，尽量的不让寻常人所瞧见，这便是朝廷要的体面。
而想到了这一一层后，在回首去看一直以来发生的事， 林知遥才豁然发现一切原来都是那么的简单。
无论是最开始的长安城内，有人连环意外身亡，随后自称无名的老人诱使姜旦”自杀”，移魂至阳泉县
的安民司供奉体内，高调虐杀了原阳泉县知县鲁达一家。
将大运河案遗孤回来复仇这件事，完完全全的直接放到了台面上。
再到后来。
瞒天会中的某些人，在朝堂上鼓动风雨，弹劾姜家，又要求重查狄家曾经的大运河案，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为了让朝廷不体面。
如今。
完完全全便是换了一个视角来看待所有的来龙去脉，林知遥霎时觉得自己悟了。
姜家和狄家，两个朝廷中的新党大家族，可以说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苏家朝廷在朝野中的形象"。
而偏偏就是这么两个家伙。
姜家的姜旦，此前几乎是一-己之力，导致了整个北地的战乱，面对突厥南下，不仅不抵抗，还将整个
镇北都护府全部拱手让与突厥人。
还暗中勾连，让突厥能够越过安北山脉，进入河北道腹地之中，导致整个北地战火纷飞，无数百姓流
离失所，将士战死沙场。
而狄家。
之前为了斩草除根，借若大运河案将整个工部从上到下杀得人头滚滚，这其中将多少官员灭门，又得
罪了多少人，根本想都不敢想。
也正是因此，狄家才能取代常家，更是在取代了常家后，借着完全空出来的工部，笼络了不少的人
心。
这件事即使当初得到了朝廷的授意，可就连他们自己也晓得，做的是有些过了-
但被摆到了台面上，徐家自己也知道，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就不体面了啊。“
摇着头。
可事到如今，林知遥唯一-还想不明白的是， 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让文武百官，还有这天下万民，都
知道了朝廷不体面的事，这到底有什么用了?
也就是如同三十多年前的事一-样。
大运河案当中，以工部牵头，众多官员收受贿赂，设立什么所谓的“买水钱”，贪赃枉法，都不过是水
面上，是云雾下，是能被瞧见的不体面的事。
但底下真正藏着的，是关于常家的事。
若是如此的话，如今种种浮出水面的乱象，不过也都是表面而已，真正还有什么事是自己看不见的。
莫名之间。
林知遥抬头望天，此刻天光灰暗，深沉的云雾带着落雪，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既不见日光，更不见
星月，除了那点点飘落白雪以外，云雾之后到底是什么景象。
却是一点都瞧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