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皇”此刻看上去似乎有些慌了神，她的手指抓着裙摆，在纠结着是否要变回她的真身，或许这样就能挽救她现在所做的一切。
可现在变回来，到时候又只会被他更加残忍的嘲笑一番。
她就这般纠结着，最终还是决定变回真身，大不了低头任由他羞辱一番，可当她抬起头，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渊已经离开了。
甚至她都没有发现顾渊什么时候离开的，可他肯定没有走远，她开始用灵气来寻找顾渊的踪迹，接着便匆匆的追了上去，只是跑的太过于匆忙，又不适应这双鞋子，鞋跟一不经意间便断裂了，她还差点跌倒在地，但还是很快拎着鞋子，看到了顾渊的背影。
这家伙坐在溪流边钓鱼呢。
顾渊刚拿出鱼竿，接着挂上了鱼饵，朝着小溪里抛出去，听到脚步声的他转过头，万妖皇的手上拎着两只鞋子，眼眶变得有些红。
“你误会了。”她轻轻的嘀咕着，刚想说明真相，只是顾渊却关切的问着，“摔着了？”
“没。”万妖皇摇摇头。
她这个修为又怎么可能会摔着？
就好像那天顾渊也会好奇，苏子玫怎么会这么摔着，然后一点灵气防护都没有，还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一样。
“那你要不要来钓鱼？”顾渊忽然问。
她的眸子微微亮起几分，事情好像又有了转机，所以她匆匆的来到了顾渊的身边，收拢了裙摆，在草地上坐下，她的小腿垂在溪边，望着面前的溪流，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还没等她说话，顾渊却又先道歉了。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朝你发脾气的。”
“万妖皇”抬头看他，她都还没道歉呢，这家伙反倒先道歉了？
“我总是会用很恶意的角度去揣测很多事情，这也是子栀总是劝我少想一些的原因。”顾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算是我性格的缺陷，过去的我总是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不和人接触，不主动对谁好就永远不用担心被背叛，就永远不会受伤。”
“但我不该把这份气撒到你的头上的。”顾渊轻轻的念着，“师尊想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或许我应该再努力一下下。”
“中午有想吃的吗？来我院子里一起吃饭好不好？”
万妖皇的眸子呆望着他的眼睛，沉默好几秒钟。
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什么嘛，明明你是想来发泄那点小怨气的，可最后却又还是你像是个笨蛋一样，又把事情搞砸，又什么都没做到。
沐灵曦不想玩了。
她闭上眼眸，满头银发重新化作墨色，五官也发生了变化，她看向眼眸诧异的顾渊，念，“我不是万妖皇。”
顾渊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沐灵曦，眉梢微微一挑。
“你可真无聊。”
顾渊反应过来以后，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喜悦，喜悦是因为万妖皇那家伙没有这么想，但他还是不由分说的朝着沐灵曦伸出手。
“手链还我。”
沐灵曦把手链摘下来还给他，顾渊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链，这手链还是他这些日子里用闲暇的时间偷偷做的呢，都不敢让阴骨蝶或者苏子栀看到。
沐灵曦望向远处的树，“你还是自己亲手给她吧。”
“那是自然。”顾渊应了一声，接着就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秒。
“你竟然没有责怪我？”沐灵曦转过头来。
“本来想骂你两句的，想了想算了，你还知道在这时候坦白身份，不然到时候才麻烦。”
“害怕到时候和万妖皇闹误会？”
“就算真的闹误会，我和她的误会也迟早会解除，然后万妖皇会嫌弃你是个笨蛋，又是个喜欢作妖的家伙，到时候你就又要孤苦伶仃一个人咯。”
好吧，顾渊还是没有忍住要攻击她两句。
这家伙就像是，自己特别喜欢站在他的面前，然后主动弯腰撩起裙子，顾渊觉得不狠狠的揍她屁股一巴掌，怎么都觉得可惜。
沐灵曦又被他给刺了一下，她望着面前树上的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是缺爱的小孩。”她忽然说。
“你觉得你不是那你就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你是而已。”顾渊转过头看向她的侧脸，昨天他和万妖皇的对话被她给偷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缺爱的小孩？”
“因为双修的时候啊。”顾渊想了想，“我记得那时候我揍你屁股的时候你满是怨念，但后来哄了你几句以后，你还是不情不愿的乖乖自己扭起腰来了。”
沐灵曦咬咬牙，为什么这家伙又要勾起她的伤心回忆，“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耳根子很软，很好骗，看上去又可怜兮兮。”
“你说谁可怜兮兮？”
“谁急了我说谁。”顾渊耸耸肩。
沐灵曦用小腿踢了他一下，可顾渊不躲也不避，“你是不是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
“缺爱的小孩有很多种表现的形式，最简单的就是你这样子的，总是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但其实你只是想要吸引人的注意，就算你心知肚明这样子很可能会被讨厌，但你却还是会总忍不住这么做，对不对？”
沐灵曦一怔。
“就算是被责怪也好，就算是被骂也好，什么都好，总好过没人搭理，总好过根本就不被惦记，根本就没人愿意理你，不断的无理取闹还可以想让对方来责怪，惩罚你呢，被人需要总好过一片荒芜。”
“所以我说你明明年纪这么大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其实就很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顾渊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的念，“快来爱我好不好？”
很多人并不喜欢被抽丝剥茧的分析，他们不愿意去思考对方的结论是否正确，但很多时候会因此而气急败坏。
“这都是你自己妄想的而已！”
“随你咯，反正我也不需要向你证明我说的是对的。”顾渊看到了溪流里的涟漪，他将鱼钩抬起，将钓起的鱼解下来，放在了一边的水网里面。
“我以前也幻想过，如果可以无条件的被人所爱就好了，可惜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顾渊自嘲般的笑了笑，“我并没有要攻击你的意思，因为我真的很清楚，你没有喜欢我。”
“但我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以后总是难免产生些误会，这误会可能会来自于暧昧的情绪，不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小孩，也因为我是个小孩，我是个很贪婪的家伙。”
沐灵曦微微咬住了牙，她讨厌听这些话。
这些话又蠢又笨，真是坏透了。
自以为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
顾渊将鱼钩重新放上了饵，接着他忽然拿出了一支鱼竿来，递给了她，给她上好鱼饵，“给你。”
“做什么？”
“这就是我很喜欢钓鱼的事情，只需要我付出一些时间就可以有所收获，就算什么都没有，那我一个人发呆了一个下午，也是有意义的发呆，而不是毫无意义的等待，很有意思。”
沐灵曦接住了顾渊手上的鱼竿，学着他的方法将鱼饵甩出，两个人坐在了小溪边，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在树荫下吊起了鱼。
过了好久。
沐灵曦终于上钩了一条鱼，她开心的把那条鱼给抓在了手里，尽管那条鱼只有巴掌大小，但抓住那条鱼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好像要比她剑势又进步了多少还要开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的心态了。
过去的她已经什么都不再缺少，她也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缺少，可正因为如此，才觉得做任何事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如果她想吃鱼的话，只需要一句话，南域的各大家族会送来各种珍贵的，有趣的灵鱼过来任她挑选。
可却远没有她现在坐在这里发着呆，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有趣。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一边的顾渊，顾渊正在专心的看着面前的小溪，树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落下，他的脸颊明暗交错。
她忽然觉得这家伙还蛮好看的。
“我们在这坐了这么久”
“又没事，我跟她们说过了吃午饭不用等我。”
“可你不在的话，不会很奇怪吗？”
“为什么会很奇怪呢，又不是每天都要腻在一起，如果每天都要腻在一起的话，可能我反倒会觉得厌烦的。”
“你怎么可以说这么残忍的话？”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但是她们都明白的啊，所以就没有关系，本来在一起就是要互相理解的，我有时候也会很想一个人待着，做些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被打扰。”
沐灵曦开始认真的去想他话语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哦了一声，接着继续将鱼饵放下，安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溪流。
她的心仿佛缓缓的平静下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小声的说道。
“那倒是。”顾渊点点头。
两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顾渊不知道何时起将鱼钩架在了那里，接着挪了个位置，摆了个画板出来，在画板上开始涂涂画画。
“你在做什么？”
“画画，作诗。”
沐灵曦觉得画上那个女人的脸隐隐约约有些眼熟，接着她问，“这是花月忧？”
“是。”
“我听万妖皇说过一点你跟她的事情。”
“月底我要去东域和她道歉，所以要准备些哄她的东西。”顾渊在画着面前的这棵树，而树下便是笑着的花月忧。
“道歉？”
“嗯，因为那时候的我，选择了一个并不算妥善的方式惹她生气。”
“诶？”
“我总是很喜欢用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其实很多问题是有更多温和的解决方式的。”顾渊轻慢的给沐灵曦解释，笔尖在画布上游走。
沐灵曦托起了腮帮子，望向面前的画，就连她的浮漂在溪流颤动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