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眸子并没有动摇。
起码看上去是这样，过去他也曾幻想过有天他再见到洛夜笙，他给自己拟定的剧本是在五域大比上，到时候与洛夜笙再相见，那时候再和她理清一切过去所有。
不，其实已经结束了。
早在东域大比结束以后，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他现在只是静静的望着洛夜笙，此刻她的手正捏着他的脖颈，可她却又没有用力半分，她的脸上并没有狡黠，也没有算计得手后的得意洋洋，她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平静。
顾渊再熟悉她不过了，她从来都不屑于得意洋洋。
白日里的她总是很平静，平静而优雅，仿佛一块恒古不化的坚冰，可夜晚时候的她却又妩媚皎洁，呈现着与白天时候完全不同的姿态。
“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顾渊微微低下头，淡淡的说道。
洛夜笙没有松开手，她的眸子只是静默的凝视着顾渊的脸，听见他的话语，她微微抬起头，眼眸里泛着些许光泽，“什么？”
“你认识的那个顾渊，早就已经死在东域大比上了。”
“我没有忘记他，所以他还活着。”
“但我忘记你了。”
顾渊忽然觉得有点累。
应该喝下那杯桃花酿的人是他，如果是他的话，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人们因为相爱所以烦恼，可顾渊其实也不明白，他究竟应该如何面对洛夜笙。
“那你要怎么样？”顾渊的视线望向了门外的一片黑暗。
现在这满屋都是她的禁制，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挪动一步的可能，洛夜笙已经将这间屋子变成了牢笼，并且这剑势牢笼，是在她进屋以后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悄然开始准备的。
“你该来找我的。”洛夜笙的嘴唇微动，“我以为等你不生气了，你就会来东域找我，可我等了很久你也没有来，我知道你会舍不得洛孤雪，以及你东域的那些小道侣，所以在她们眼里的我，已然油尽灯枯，离死只差一步。”
“那要是我就算等到你死了，都不来找你呢？”
“那也不错，等你来找我那天，我已经死了，到时候你又会想些什么呢？是在我的坟头咒骂我，还是抱着我的墓碑痛哭呢？”
“那肯定是前者。”顾渊撇了撇嘴，“还有，我不是在生气。”
“那是什么？”
“我和你的恩怨都已经结束了，当年你大慈大悲留了我一条命，将我带上了灵宗修行，我也助你突破了至圣期，所以我们已经互不亏欠，是吧？”
洛夜笙缓缓的松开了捏着顾渊脖颈的手，她漆黑澄澈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的情绪变化。
“所以呢？”
“既然我们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不如各走各的，你当你的灵宗宗主，我当我的逍遥小散修，有哪里不好吗？”
“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洛夜笙很认真的回答，此刻的她一头银发，可容颜与眼眸却又不再显得苍老，此刻她这般较真的神情反倒有些像是青春洋溢的少女，在一本正经的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还想拿我怎么样？”顾渊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我要你留在灵宗陪我。”
“我要是不愿意呢？”顾渊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允许你把你的妻子都接过来，我也允许她们都待在这里，我允许你同时爱着别的女人，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你不可以再离开我。”
“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些更有意思的话，原来你也变成了这么无趣的女人。”
“很无趣吗？”
“相当，相当的无趣。”顾渊幽幽的回答着，“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在我心底还残存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当年你是如何对我的？你限制我的自由，操纵我的人生，后来不愿意杀我是你回心转意，不要因此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好不好，洛夜笙？”
“我没有杀你。”洛夜笙很认真的说。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可现在你还要纠缠我做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
“你有病啊。”顾渊的表情并没有很耐心，“你爱我我就要爱你吗？”
“你可以选择不爱我，可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做梦。”
“你能离开吗？”洛夜笙安静的看他。
“提醒你一下，我师尊万妖皇现在至圣二重巅峰，我要是半个月都没回西域，到时候她找上门了，你还是得把我交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呀。”洛夜笙往前走了一步，她看着站在那的顾渊，轻轻念，“东域很大，如果她能找到我们的话，那我确实没有办法呢。”
顾渊的心底生出了几分警惕，“你要做什么？”
“只要我们不待在东域，她就找不到我们了吧？”
“如果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万妖皇就一定能找到我的位置呢？”
“那还真是很麻烦啊”洛夜笙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她抬起了手，解开了在顾渊身边的所有禁制。
顾渊微微松了一口气，而洛夜笙也别过脸。
“你走吧。”
顾渊神色古怪，“你放我走了？”
“嗯，你走。”洛夜笙不再去看顾渊的眼睛。
顾渊真的朝着院子门口走了两步，见洛夜笙没有阻拦，也没有什么后手的模样，他在心底奇奇怪怪的嘀咕，这家伙难道真的有这么好心？
窗外的暴雨倾盆，他已经走进了雨幕里，镜妖在他的耳边念叨，“怎么，还反倒舍不得走了？”
“怎么可能，明明这才是最好的结果。”顾渊匆匆的回答着，还加快了几分脚步，证明着他的决心，可他脑袋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真的让我走了？
她真的都放下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顾渊已经走出去了几十步，身后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他迟疑了片刻，回过头，门口的洛夜笙就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而她的嘴角正在缓缓的溢出血迹。
“镜妖姐”
“她在做什么？”
“在触碰这片天地的规则禁忌，强行触怒天道，如果她再执意这么下去，十死无生。”
顾渊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
有病啊！！！
顾渊重新回到了洛夜笙的面前，他面前的洛夜笙安静的看着他。
“你回来做什么？”
“我是来花宗陪花月忧的，才想明白为什么是我走，要走也是你走。”
“好啊，我走。”洛夜笙轻轻点头，夜歌剑划破空间的缝隙，可她还未踏入，顾渊的剑就已经斩向了那道缝隙，他用上了白帝送他的那一道剑势，空间的缝隙荡然无存，顾渊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她。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灵宗上下除了洛孤雪全部都杀了。”
“随你喜欢。”
“你真的有病是吧？”
“我没病。”洛夜笙很认真的看着他，“我死了你就不会再生气了，不是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生气。”
“好。”
“你是不是料定我一定会回来？”
“是你自己要回来，不是我逼你回来的，我给你自由了。”
洛夜笙的眼眸仍旧澄净，可她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顾渊好想拿剑把洛夜笙脑袋给劈开看看她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