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和赵子衿返回季宅，稍作洗漱便匆匆睡去。
第二天，依旧是早早的到达了梅机关。
很是凑巧的，恰好撞见了晴气庆胤。
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并肩向里面走着。
“顾先联你知道吧？”路上，晴气庆胤毫无征兆的开口问道。
谷雨微微错愣，顾先联是谁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晴气庆胤为何突然提起他。
“昨晚你离开后，顾先联和我在他办公室见了一面。”晴气庆胤道。
“然后呢？”谷雨不解。
“他想说服我针对你。”晴气庆胤毫不隐瞒道。
“他要杀我吗？”谷雨有些惊讶了，“难道就因为我开枪射伤了傅欢？”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晚傅以行离开之后，给顾先联打了电话。”晴气庆胤猜测道。
这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如果是傅以行亲自出面，确实能请动顾先联。
但是，顾先联是何许人也。
如今在上海滩，也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
其身份跟地位用超然来形容，也一点不夸张。
然而却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出头，去针对一个小辈。
简直就是自降身价嘛。
同时，还显得其格局、度量皆小。
按理来说，他是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还是直接找上了晴气庆胤。
晴气庆胤名气不显，在梅机关也只能算得上是中层干部的佼佼者。
两人对话也不再一个层次上啊。
这操作，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谷雨皱了皱眉头，眯眼道：“我感觉这个顾先联不简单啊。”
说他不简单，其实稍微一分析下就能看出来。
谷雨如今在上海滩如日中天，年轻一辈中几乎是无人能比。
以他顾先联的能力，难道不会知道谷雨其人？
根本不用怀疑，他肯定是听说过的。
如此一分析，还能觉得他是个笨人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
晴气庆胤极为赞同谷雨说法。
“他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谷雨舒展了一下眉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晴气庆胤点了点头，“他是在应付傅以行这只老狐狸。”
“是嘛。”谷雨笑着将自己心头的猜测说了出来，“傅以行好歹也是上海的父母官，如果他顾先联不做做样子，怕是说不过去。”
“认可！”
“假如傅以行拉下脸去追问，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至于我们会怎么做，他肯定会说自己没有能力左右我们的决定。”
晴气庆胤也是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老狐狸确实高啊，还让傅以行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谷雨忍不住的夸道。
“老狐狸再高，怎么能高得过你谷特助啊。”此时，晴气庆胤竟是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听闻对方如此一说，谷雨赶紧摆了摆手，当即说道：“我要是不强硬一点，那岂不是丢了机关长的面子，以后谁还把我们梅机关放在眼里？”
“你这个说法我很认可，也很支持。”
“咱们梅机关是汪季新政府的指导机关，若是我们行事都软弱无能，以后还怎么能压得住汪季新和76号的那些人。”
对于谷雨昨晚的所做所为，晴气庆胤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支持的态度。
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将这件事情告诉谷雨了。
晴气庆胤一提到76号，谷雨倒是有件事情需要跟晴气庆胤说说了。
就是丁默邨和李士群争权夺利的事情。
之前，晴气庆胤对他们一直都是保持着默许的态度，一直没有插手其中。
如今他俩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似乎李士群已经有了随时将丁默邨踢出去的可能。
如今他现在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而已。
而在他们这场争斗之中，谷雨看似是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但他的态度好似也会影响着事情的走向。
其实梅机关也是再看谷雨的态度，看他到底会不会支持李士群。
“李士群找过我，你知道吗？”谷雨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李士群找谷雨，晴气庆胤根本不用派人特别关注，也能猜出个一二的。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他只是很平常的问道：“然后呢？”
对于晴气庆胤的反应，谷雨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接着说了下去。
“他让我支持他坐上76号主任的位置。”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
“不帮！”
“你们中国人不是都讲究人情的，你怎么做会不会人家说你太无情了。”
“无情？”谷雨摇了摇头，“其实我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而已。”
“愿洗耳恭听。”晴气庆胤也是笑着看向了谷雨。
“原因有二。”谷雨说着伸出了两根指头。
晴气庆胤在此挑眉望了过来。
“其一，我之今天，全乃机关长提携。”
“其二吗？”
谷雨笑了笑，故意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其二为何？你倒是说啊。”晴气庆胤推了推谷雨。
“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多想。”谷雨道。
“你说。”
“我可说了？”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晴气庆胤假装不悦，瞪了一眼谷雨。
“因为你不想看到一个不受控制的76号。”见状，谷雨再无顾忌的合盘托出。
晴气庆胤脸上升腾起一股惊讶之色，随即朝着谷雨竖起了大拇指。
很明显，这句话说到了晴气庆胤的心坎上。
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其实很简单。
日本人不管对于汪季新的伪政府，还是如今的76号，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它们脱离自己的控制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要成立梅机关的原因。
这两处若是脱离控制，影响不是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一干人等的前途，而是会直接影响到小日本在东亚的布局谋划。
说到这里，那谷雨又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最主要的还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毫无疑问，谷雨在梅机关中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职位看似不高，但实际上他的影响力只在影佐祯昭之下。
为何这么说，这也是有原因的。
中川杏随着影佐祯昭返回日本，实际上但凡涉及到需要汇报机关长的各种材料情报，基本都会经过谷雨之手。
反之也是如此。
假若谷雨心中有其他企图，就说他要大力扶持李士群坐上76号主任的位置，是没有人能够阻拦住的。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
谷雨一旦支持李士群，梅机关对76号的掌控将会随之下降，说不定某一天就脱离了他们都掌控。
76号一旦脱离掌控，要是汪季新在做出点什么来，恐怕日本人就要失去对上海的掌控了。
不要觉得这一切很夸张，往往万丈高楼的倒塌，都是从局部开始腐蚀的。
因此，谷雨看似无关紧要，但是却会因为他的决定而引起连锁反应。
可能有的人会说，既然谷雨如此关键，那为什么不就此瓦解日本人的实力，让他们跟汪季新狗咬狗？
事情会有如此简单吗？
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
汪季新和76号如果完全脱离日本人的掌控，很可能会引起另外一场战争。
承受战争之苦的，最终还是上海数万万的老百姓。
上海已经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战火侵袭，如何能再次承受住又一场战争。
别说事情不会如此复杂。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当汪季新觉得有底气反抗之时，难保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脱离国党，投向日本人的怀抱，这就是先例。
事情如此一解释，其实就全通了。
谷雨不能支持李士群，只是按照计划继续潜伏于敌营当中。
之前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没有提及此事，说不定也是暗中观察着谷雨的态度。
如今，李士群已经隐隐有取代丁默邨之势，谷雨就不得不主动提出此事了。
至于晚了，会有什么变数，他也预料不到。
“看来我的决定也是对的。”
略微的错愕之后，晴气庆胤反倒笑了起来。
他说的决定，想必就是他拒绝顾先联。
“人有时能认清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谷雨浅笑道。
“看来机关长看人也真的很准。”晴气庆胤在道。
“你是在夸奖我吗？”
“你以为是，那就是吧。”
“能得到晴气中佐阁下的认可真是不容易啊。”谷雨拍着马屁道。
“少来。”
晴气庆胤瞪了一眼，似乎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中佐阁下年长我十几岁，生活阅历、处理事情的能力皆在我之上。”
“我向你学习，这没有错啊。”
谷雨道。
“你这马屁拍的，好像倒是挺受用的。”
“不过你说到年龄，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晴气庆胤笑了笑道。
“啥事情？”谷雨问道。
“我在想，你应该怎么称呼我？”
嗯？
谷雨愣了一下。
晴气庆胤虽然年长，但因为他特殊的关系，两人一直都是以平辈论交，怎么他突然就提到这上面来了。
“没有明白你的意思。”谷雨道。
“李士群想拜我为他的干爹。”晴气庆胤一本正经的道。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谷雨震惊了。
妈的，李士群都比晴气庆胤大上几岁，他居然要拜对方当他干爹。
看来他为了76号主任这个位置，真是脸都不打算要了。
“我没有骗你，李士群想要我当他干爹。”晴气庆胤有些踌躇不已的说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了？”
他要你拜你当干爹，我他妈岂不是无端端的就矮上了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