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这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喜欢
事情发展超出了五八预料。
或者应该说从全球逃生游戏降临后，它就一直没有掌握到过主动权。
尤其当它发现系统总局派来的三个系统聚在一起时，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与系统总局无关。
不是宇宙狂欢会的手笔。
那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百思不得其解的五八匆匆回到卫左身边，却看见了披着系统外壳的不明生物。
“当我是死的吗？”
本就处于爆发边缘的五八懒得再遮遮掩掩，十几把凭空出现的黑色长枪将01钉死在原地。
将陆双鲤剩下的数据收集起来，它这才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是在摧毁陆双鲤的数据。
五八有些心梗。
也不知道系统总局有没有备份数据。
此时的它并未注意到旁边卫左精神恍惚的样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五八觉得这东西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感觉到过类似的能量波动。
不，不对，不是似乎！
它分明不久前才与对方接触过！
就在这时01用极平静的语气说道：“根据您留在卫左灵魂里的核心能量反馈，您应当是想起来了。”
“您不想说？没关系，我来替你说。”
五八在这一瞬间猛然意识到了这东西要说什么。
“闭嘴！”
01含笑道：“卫左获得的喜欢都是假的，这些喜欢都是被诅咒所影响，如果没有您，他本该永远被困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循环里。”
“他幸运、无比美丽，是世界的宠儿。”
“他会站在最高点，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
“最后他会跌下神坛，失去一切，然后又一次被捧到最高点，紧接着再次失去一切……”
黑色长枪化作带满尖刺的藤蔓，狠狠勒进01身体。
“闭嘴、给老子闭嘴。”
一字一顿，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戾。
可惜01本身只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并不会被五八所威胁。
它继续慢悠悠地补刀道：“这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喜欢与好处。”
“不属于他的幸福终将烟消云散。”
“他永远也无法走出这无穷无尽的死循环，他会成为永生不死的怪物，他会永远记得自己经历的所有，他会永远被绝望与孤独围绕着。”
“您替他逆天改命，您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束缚在最深处的记忆如利刃般冲来。
五八再也控制不住破开空间强行降临了一部分核心能量。
然而它依旧拿这个东西没有办法。
01脸上的简笔画哭脸逐渐变为笑脸，声音空灵到恍若是从天边传来：“您问我是什么东西，你应该最清楚我是谁才对啊。”
“我是谁呢？”
“我是万千意志的集合体，我是卫左灵魂里那个如蛆附骨的诅咒，我是将亲眼目睹卫左永世不得翻身的见证者。”
“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我只知道我的职责是让卫左生不如死。”
“您还能阻拦我多久？”
“您当初为了卫左放下的那些诅咒如今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我比以前更强大了。”
五八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它终于明白以前感受到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五八一直觉得它与卫左是偶然相遇。
也一直觉得之前苦苦寻找的是家。
但那些重见天日的记忆告诉它，自始至终它寻找的就不是什么归宿，它要找的是一个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的人类。
后来它签订和平协议作为系统在宇宙中漂泊时，偶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能量波动。
与它没有改造过的核心能量前一模一样。
出于好奇，五八找了过去。
然后它便看到了一个美丽到不像活物的人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它立刻确定这就是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人类。
彼时是系统的五八迫不及待想绑定对方，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它想：我现在完全不了解他，不能第一时间给他提供好处，而且贸然强行绑定可能会被讨厌，我不想被讨厌。
横行霸道多年的宇宙头号通缉犯无师自通了尊重他人。
为防止那些讨厌的家伙来捣乱，它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的痕迹，变成了一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偷窥狂。
它偷偷跟在这个人类身边。
它知道了人类叫卫左，今年十六岁，生日是六月九日，曾经被一个女人所收留。
卫左长得很漂亮，而且几乎没有谁会因为他的漂亮产生恶念，大部分人都只会恨不得把一颗心都献给他。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卫左总是会失去这些对他好的人。
所有美好都会在某一个时间点破碎，随后再次聚集起来，接着在某个时间点又一次破碎……
他得到的终将失去。
五八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它也有尝试过阻止悲剧发生，可是没有用。
哪怕当时的它已经强大到无所不能，也无法阻止这场噩梦般的循环。
它注视着在反反复复的获得与失去中备受折磨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一举动非常熟悉，仿佛自己曾做过千百遍。
它难过到快要窒息。
进入世界后就不断学习该世界文化的五八知道悲伤是有重量的。
一个灵魂所能承受的悲伤是有限度的。
卫左开始恐惧与人建立关系，恐惧被人喜欢。
他活得痛苦不堪，却又不想去死。
他也有尝试将情感寄托在死物上面，但死物比活物更容易消亡。
五八眼看着卫左像是被包裹在如蚕茧般紧闭窒息的空间里一天天腐朽凋零下去，他与那行尸走肉没有分毫区别。
奇怪的是，少年明明痛苦到极点，却始终对未来抱有一丝期望。
卫左原来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五八想了好久好久，还是想不出来。
它只知道卫左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不应该这样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活着。
于是五八出现在了少年身边。
它依然没有强行绑定卫左，在没有让对方摆脱那些心理阴影前，它不想让那些家伙知道卫左的存在。
也许是身心疲惫到极点，漂亮冶艳的少年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它。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沉默寡言像个精致木雕的卫左开始跟它主动搭话，只是太久没有与旁人进行过日常交流，开口时总有些磕磕绊绊。
那个时候的卫左叫它：五哥。
五八的到来让一潭死水泛起了涟漪。
可它到底与真正的人类有区别，它能提供的情绪价值不能完全治愈沉疴。
后来，卫左捡了一条小黑狗。
再后来，卫左捡回去的那条小黑狗死掉了。
说出来真的很可笑，自认为无所不能的五八救不了一条狗，它救不了一条普普通通的狗！
那个眼睁睁目睹小黑狗死去的夜晚很冷，冷到五八怀疑卫左也会跟着冻死，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五哥，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五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卫左好像也不需要它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他亲手埋葬了小黑狗。
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就好像在埋葬自己。
恰巧不久后是圣诞节，年轻人们热热闹闹地弄着圣诞树之类等看起来很有冬天氛围的东西。
很热闹，真的很热闹。
所以五八死缠烂打把卫左叫出门，它希望这人间烟火能暖一暖对方。
但是它忘记了。
这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卫左而亮。
卫左问它：“五哥，他们在庆祝什么？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为什么只有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条见不得光的流浪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五八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最后的最后，卫左说：“要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就好了，五哥你可不可以让所有人都讨厌我？”
“不可以！”
五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
它潜意识里很厌恶甚至仇恨卫左被人讨厌这种事情。
卫左没有再说话。
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的五八躲了起来，它想不明白，它真的想不明白。
爱怎么会是刺伤人的利器？
爱怎么会是包裹着糖衣外壳的毒药？
被种种疑问所困扰的五八在某天忽然开窍，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卫左之所以会遇到这些东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它捡起自己蛮横的一面，让卫左被迫陷入沉睡后将对方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
然后五八在卫左灵魂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诅咒。
一个哪怕以它现在能力都无法解决的诅咒。
这个诅咒与过去见过的诅咒都不同，身为世界诅咒的它具有主动和被动两种效果，同时还拥有着一点自我意识。
这点自我意识能够让它发现外来者时主动做出反击。
假如不是五八跑得快，也许会被当场重创。
五八与诅咒接触时间不长，但因为核心能量的特殊性，它检测到了诅咒的作用。
诅咒会让卫左长生不死，永远维持美丽，并且总是时常幸运地获得很多喜欢……
诅咒也会让卫左一无所有，永生不死的前提是无限次的悲剧重演。
诅咒还会让他始终对未来怀有一丝期待，让他连心死如灰的资格都没有。
永生不死，这四个字听起来多么美好。
可当痛苦叠加到了一定程度，永生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五八不知道卫左做了什么才会遇到这种诅咒。
它无法拔除这个诅咒。
但是它也不想放弃。
幸好那时五八是真的很强，说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也不为过。
因此在经过漫长的试探与研究后，它用大量混杂着自己核心能量的古老小诅咒去压制了诅咒的大部分负面影响。
譬如所获得的必将失去。
譬如几乎能让所有人心神动摇的恐怖魅力。
譬如……
密密麻麻的小诅咒盘踞在大诅咒上面，此刻五八并未考虑过以后处于失忆状态的自己再次发现这个诅咒后会怎么样。
它只想要卫左永远生活在众星捧月的人生中。
最后，五八封印了卫左的记忆。
它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连自己的都没有放过，修改和封印记忆，下达各种各样的暗示，比如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查看卫左的灵魂。
做好准备工作的五八从沉睡中苏醒。
那段和卫左有关的记忆被埋在最深处，但五八确信自己会一如既往喜爱卫左。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偷窥了对方一段时间后，身为系统的五八强制绑定了他。
卫左那张脸的杀伤力被削弱，加上他自己也本能地遮掩，平日里基本没有再出现那种看一眼就喜欢上的情况。
而五八无意识地依照先前下的暗示让卫左结交朋友，让他不再孤身一人。
唯一问题是永生不死的特性也被压制了，以及小部分负面影响没有被压制，比如卫左那异常的体温……
由此五八需要用特殊能量为之续命与让其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就这样，他们还算顺遂地过了五年。
然而全球逃生游戏的降临打破了这一切。
或者应该说是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诅咒默默积攒力量这么久后，终于找到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从在清河大学里卫左被谷和一见钟情开始。
命运的齿轮就又开始转动了。
之后五八发现了卫左灵魂里的诅咒。
此后的事情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朝着无法预计的方向奔去。
为什么宇宙狂欢会等势力敢多次算计五八？
不是因为五八躺平摆烂了五年，而是因为它们真的隐隐感觉到这个怪物比以前弱了，觉得有机可趁。
回忆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过，五八仍未想明白诅咒为何会在这时选择自爆身份。
它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诅咒不慌不忙道：“您为什么觉得我会让卫左死掉？我不会让他死，死掉的那个只会是妄图逆天改命的您。”
“重伤未愈，却要再次尝试压制我，暗处还藏着无数虎视眈眈的敌人……”
“我很好奇，您还能庇佑卫左多久呢？”
诅咒想要的是杀死五八。
同样寄宿在卫左灵魂里的它是有机会杀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的。
它无比仇恨这个让它无法履行职责的怪物。
听到这里五八恍然大悟。
“你想杀我。”
诅咒坦然开口：“当然。”
“所以您现在有两条路。”
“一是再次封印我，二是放任我。”
“我比以前更强大了，因此前者会让您本就所剩不多的核心能量变得更少，我就可以通过那缕寄生在卫左灵魂里的核心能量来反向吞噬您。”
“后者……我想就算不明说，您也能猜到放纵我后会发生什么。”
“请问您要选择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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