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喜丧（9）-水井
下午三点，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细雪。
卫左现在有点饿。
这种饿不是许久未进食后的饿，而是一种心理上对某种食物过度渴求导致的饥饿。
这其实很正常。
前提他渴求的食物不是生猪肉。
并且他没有对其他食物出现反胃的情绪。
今天早上去镇长家时发现自己想吃镇长家厨房里的生猪肉后，卫左就知道他需要尽快解决这个副本了。
保险起见，他没有吃过或喝过这个副本里的任何东西，却还是中招了。
最开始卫左还以为跟他昨晚的作死有关，然而中午回到警署时他看到有一个玩家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吃生猪肉。
分量不算多，但对方进食生猪肉时脸上无比眼熟的享受表情足够卫左确信迎春古镇里有某种会影响所有人的神秘力量了。
也许应该将它称之为“诅咒”。
诅咒会让身在迎春古镇的人变得性格古怪、喜食生肉……
根据自身出现的问题以及观察其他玩家，卫左初步确定了诅咒会带来的一部分影响。
随后卫左加快了行动速度。
他来到镇长所说的阿春姐妹原来住处。
卫左第一眼就看到了镇长口中镇民们嫌晦气不愿再使用的水井。
水井看着的确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
井口被一块厚厚的木板挡着，木板上还有一块又高又大的石头，被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的大雪染成白色。
卫左走到水井旁边，他感觉到了一股坟地里常有的阴冷气息。
看来镇民不用水井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晦气。
这样想着卫左伸手去掰水井周围凝固的冰雪。
看似紧贴在井边的冰雪实则轻而易举就被他像掰玉米一样掰了下来。
冰雪一点一点被清除。
三分钟后，卫左看到了水井的原来模样。
差不多大小的石块垒出井口，井口周围竖着贴了一圈绘着奇怪符文的黄符。
他数了一下，共十八张。
果然镇上的人并不是因为晦气才不愿意使用这口水井，而是水井里有什么需要用黄符镇压的东西让他们无法使用。
心中猜测得到印证，卫左转而伸手去搬压在井口上的石头。
所幸他天生就力气大，没费多少力就把石头搬开了。
石头离开木板后那种不同于冰雪所带来的阴冷气息愈发明显，卫左难得感觉到了几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拍了拍手，将木板抬起放到旁边，低头朝井中看去。
水井中的情况出乎卫左预料。
很干净，看不到一点雪。
雪花落进井中后便会迅速化作水，与幽深到看不见底的井水融为一体。
某种直觉促使卫左眼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一丝波澜也没有的井水，大概两三分钟后，平静的井水忽然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接着井水就像是被烧开了般不断冒出水泡。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卫左便看到井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随着白色东西越来越显眼，还有大量如海藻般黑色东西浮出水面，卫左逐渐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怪物。
一张被水浸泡得有些浮肿的脸从水里钻出。
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女人的脸。
女人眼睛和嘴都紧闭着，黑发一团一团漂浮在水面上，一时间水面只剩下被黑发围在正中心的发白浮肿的脸。
卫左打量着人脸，依稀觉得有点熟悉。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女人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嘴巴也微微张开一条缝。
女人死死盯着卫左。
卫左很难形容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阴森怨毒、充满仇恨、愤怒、就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看到了自己最痛恨的仇人，于是想要将其撕碎了吞下去。
几乎是在女人睁开眼的瞬间，周围温度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漫天雪花此刻混杂着寒风化作锋利刀刃，卫左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卫左注意到人脸周围的头发如水蛇般开始游动和顺着井壁往上徐徐攀爬。
五八曾经给了卫左一个能免疫绝大部分精神攻击的耳钉，因此他现在意识是很清醒的，但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到难以抬起。
恶戒表面覆盖上白霜。
由于四周温度本来就低得惊人，连带着恶戒的低温也没有那么突出了。
就在卫左思考着破局之法时，他忽地感觉腿部传来滚烫的热意，确切点是有什么东西带来了能硬生生驱散不正常的阴冷的热意。
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张离他最近的黄符正在飞速燃烧。
黄符燃烧时的味道类似蛋白质燃烧时的味道。
卫左还以为是女人的头发被烧了，可仔细一看又没看到有什么异常。
不，还是有的。
焦臭味的出现就像一个信号，即将爬到井口的黑发如潮水般往后退去，在黑发全部回到井水里时女人闭上了双眼。
温度升高。
人脸渐渐往下沉去，震荡的水面也慢慢恢复平静。
压在卫左身上的沉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收回撑在井口上的双手，向后撤了两步。
目光往下移去，洁白无瑕的雪地里多出一滩灰黑色的纸灰，空气中仍然残留着焦臭。
卫左拍了拍身上的雪，脑子里女人充满恨与怒的眼睛挥之不去，她会是谁？与阿春和阿冬有关系吗？
在水井耽搁的时间比卫左想象中要多，他离开时太阳都已落山了。
走在回警署的路上，卫左思索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尽管阿春没有告诉他黑珍珠有什么作用，但经过昨晚后他大概能猜到珍珠与女鬼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许珍珠是某种信物……
算了，不想了，今晚再办一次喜事好了。
想到那一堆还没用过的囍字贴与红烛，卫左决定了今晚的行动。
这次他没有躲进衣柜里，就坐在椅子上等待女鬼的到来。
时间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房间里只有贴着金色囍字的蜡烛提供照明，红蜡燃烧后从蜡身上蜿蜒滑落的蜡油宛若一滴滴血泪。
卫左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随着寒风跳跃晃悠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扯成可怖的鬼魅模样。
时间正式指向十二点。
这一刻房间里所有蜡烛同时熄灭了。
卷着雪花的寒风冲进屋内，卫左注视着那个突兀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对方垫着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自始至终女鬼头顶的红盖头都没有动摇过。
“来。”
话音落下，黑暗袭来。
卫左又一次来到了过去的迎春古镇。
与上次不同的是镇里人明显少了很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算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能感觉到周遭气氛的沉重。
卫左跟在女鬼身后，走着走着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黑影。
两只黑猫？
不，不对，是两只位于不同时期的黑猫。
身体更虚幻一点的黑猫同样跟在谁的旁边。
卫左看清楚黑猫在跟着谁后愣了下。
太像了。
刨去红盖头与走路方式，二人的背影身形近乎一模一样，卫左猜测这人便是还没有变成女鬼的女玩家。
他当即想要追上去一探究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在又一次提速时再次遇到了被周围人行以注目礼的事情。
卫左只得放慢脚步。
盖着红盖头的女鬼带卫左来到了他在现实中尚未采访过的地方——祠堂。
站在祠堂门口的女鬼僵硬地抬起手臂冲卫左招了招手，大红绸缎无风自动，她脚上的红绣鞋不断渗出鲜血，鲜血飞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整个梦中世界都在被鲜艳的红色覆盖。
卫左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祠堂，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
“来。”
卫左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人们激烈的交流声。
在吵闹中他只听清楚了一句话。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