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胜利者庄园（16）
胜利者背后牵扯的势力很多。
卫左之前也想过要不要赶尽杀绝。
他很少会产生这种犹豫。
但胜利者一家的情况与无面人不同，根据沈斯描述，胜利者他们就像是找不到源头的藤蔓纠缠在一起，朝着四面八方生长。
而无面人是一颗树。
树能轻轻松松被连根拔起，但纠葛不清、深入地底的藤蔓却不容易被完全清除掉。
“你想让游戏世界大换血？”
卫左问劝他赶尽杀绝的沈斯。
沈斯摇头。
“那你为什么……”
卫左没有说完。
明白对方意思的沈斯直接道：“你可以培养一批属于白玫瑰的势力，对人类玩家有好处。”
虽然知晓卫左性格淡漠，但他觉得对方应该会希望地球通关这个游戏，毕竟地球没了就只能去宇宙中到处飘了。
当然，有那位在，卫左想去哪里都可以。
但以沈斯对人类这种生物的了解，他觉得卫左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地球。
哪怕对方看着就不是什么想当英雄的性格。
人类对“家”、“故土”始终怀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
他以前在某个同样有人类的星球时看过一部很有趣的电影，讲述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人类带着蓝星一起“流浪”的故事。
明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却依旧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家”。
卫左不知道沈斯因为一部电影而对人类抱有某种奇妙的滤镜，他在听到对方的话语后陷入了沉思当中，这个提议好像……
还不错？
卫左没有英雄情节，一点也没有拯救世界的兴趣。
但他还算喜欢这个世界。
没有理由，可他平等地漠视甚至讨厌这世上很多人，确切来说是厌倦社交，和朋友以外的人的社交令卫左感到疲倦。
非必要的情况下，与陌生人聊天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同样没有理由，他还算喜欢这个世界，对那种极具冲击性的正向感情有种朦胧好感。
这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通常来说除非是什么反社会人格或者有心理疾病，大多数人都不会对那种“牺牲自我，拯救所有人”的人产生厌恶。
无感，和一点好感，区别不大。
“我会考虑的。”
思来想去，卫左并未立刻做出选择。
哪怕从来没有做过类似事情，他也知道沈斯口中的培养势力再反馈给人类玩家有多麻烦。
他不擅长这种事情。
真要做的话肯定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哦，不对，他有五八，他可以开挂。
卫左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睫，鸦羽似的浓密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还有一点，他总觉得地球玩家或许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也能通关这场游戏，可以再等等，毕竟比起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听起来更好听点。
沈斯视线落在卫左白皙精致的脸上。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与胜利者的那场对话。
从他嘴里套话失败的胜利者恼羞成怒，骂他被美色迷昏了头，迟早有一天会栽跟头，从此万劫不复。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很搞笑。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美色给迷得神志不清。
以至于沈斯没忍住愉悦地勾起唇角，用带着几丝嘲弄的语气对胜利者说：“我拭目以待。”
他又不是西里恩。
绝不会因为美丽的容貌这种东西而犯蠢。
哪怕有一天他真的万劫不复了，也是因为世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活下去的东西了，却又无法死去这种事。
想到这里沈斯目光沉了下去，但依旧没有从卫左脸上挪开。
被男人直勾勾注视着的青年眉尖微蹙，喉结滚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看吧看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在这种堪称诡异的安静氛围里，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
早上六点，天边微亮。
雨还没有停，蒙蒙细雨织成一片水帘。
卫左活动了下筋骨，朝着别墅走去。
没走几米远，一个长着翅膀的喇叭凭空出现他与沈斯面前。
“嘀嘀嘀——”
“嘀嘀嘀——”
尖锐急促的嘀嘀声在耳朵里横冲直撞。
卫左厌恶地皱起眉。
知道胜利者要整幺蛾子，但他还是讨厌这种制造噪音的行为。
幼稚到宛若是熊孩子为了吸引大人注意力。
哦，本来就是一个熊孩子来着。
嘀嘀声持续了十几秒，之后戛然而止，再然后便是庄园主人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早上好，我没用又怯弱的客人们，你们这几天的表现堪称绝世废物，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了，你们怎么能无趣成这个样子？拿你们喂狗都是对狗的一种侮辱……”
大概是真的被玩家们气着了，庄园主人花了整整三分钟时间来侮辱庄园里的客人。
有玩家愤怒。
有玩家麻木。
也有玩家当耳旁风。
譬如卫左。
他甚至还跟沈斯闲聊起来了：“胜利者是不是一直都很受宇宙狂欢会喜欢？”
“嗯。”
没说几句，庄园主人冷不丁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二人对话：“你们让我太失望了！这次我不会再好心地放过你们了！”
庄园主人阴恻恻地笑了下，话语中的恶意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叫人有种被一条黏腻冰冷的毒蛇盯上的感觉。
“既然我亲爱的客人们如此善良，不愿意玩自相残杀的游戏，那我就放你们一马，换个游戏。”
“这个游戏名为——无人生还。”
“我亲自陪你们玩。”
“放心，我向来仁慈善良，还很有趣，一定会带给你们一场绝佳的游戏体验！”
说到最后，庄园主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经过变声器后变得格外成熟稳重的声音都出现了些许扭曲。
这时，雨停了。
庄园主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庄园里平静到诡谲。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沈斯突然开口说道：“你现在可以进到棺材里睡一觉，等胜利者来找我们了，我再叫醒你。”
卫左有时候觉得沈斯脑回路挺奇妙的，但他对这个提议有一丢丢心动。
他最近严重睡眠不足，头总是一抽一抽疼。
“好。”
内心挣扎了一下，卫左选择妥协。
不过他不打算原地休息。
背着棺材的青年左右环顾，没找到一个能让沈斯也能跟着休息一会儿的地方。
看出对方想法，男人淡淡道：“我不需要睡眠来补充精力，只要副本里有死气，我就能随时保证精力充沛。”
“这个副本里死过很多人，死气充沛。”
闻言卫左犹豫道：“那我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
“我听你的。”
几分钟后，庄园里出现了这样一幕：黑色哥特风六角棺平放在地面，棺中躺着一个进入睡眠状态的漂亮青年，棺材旁边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为防止有意外，卫左没有关棺材盖。
沈斯安静地望着平躺在棺材里的卫左。
小花被子。
粉色的，印着很多白色小雏菊。
是与卫左截然相反的风格，却意外的和谐。
“看够了吗？你那两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跑出来黏卫左脸上了。”
毫无征兆响起的声音让沈斯下意识站起身露出警惕眼神。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属于谁。
想回应，但沈斯卡壳了。
他不知道应该称呼对方什么。
那位没有名字，哪怕是在通缉犯时期也是用“那位”或者“疯子”之类的代称，之后成了系统有编码了，也没有谁使用编码去称呼。
主要平时也没有哪个存在能和这位和平共处。
思索片刻，沈斯在那位失去耐心前及时抽回了思绪，他说：“您好。”
不好称呼就不称呼。
那位也不是会计较这种事的性格。
五八冷笑一声，没说话。
它早就看沈斯不爽了。
只是今天才有时间来“提醒”几句。
当然，它不是针对谁，它平等地讨厌卫左身边的每一个神经病，否管是明面暗面。
“您找我有事吗？”
沈斯并不认为这位出现只是为了警告他别盯着卫左看。
“没什么大事，就是趁着有空来提醒几句。”
五八声音里情绪很淡：“我不在乎你们这些人对卫左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对他的感情有没有带着一些龌龊，我只在乎你们的存在会不会让他觉得开心，感到轻松。”
沈斯愣了下，没太懂对方的意思。
是让他当乐子逗卫左开心？
卫左应该不需要这样。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警告你未来不要做出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出来。”
五八态度十分坦然。
它非常确信沈斯有病。
这人所属的不死骨妖族跟西里恩所属的幻花族都盛产神经病，而像沈斯这种平时看着很正常的神经病是最危险的。
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炸弹。
五八知道卫左已经把沈斯当成了朋友，自然不希望对方因为朋友的事不开心。
沈斯保持沉默。
他觉得对方不单单为这事而来。
果然，下一秒那位说：“骨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宇宙狂欢会将你划分到……”
那位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沈斯隐约听到对方冷笑了一声，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就确定那不是错觉。
因为他听到那位从容道：“既然这么喜欢上赶着来找死，那我就成全它们好了。”
没有怒气。
没有恨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像是根本就不把对手放在眼底，不对，沈斯皱着眉纠正错误，不是像，是确实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今时不同往日。
那位已经爬到了更高的地方。
沈斯视线再次挪动到沉睡中的卫左身上，还是挺匪夷所思的，这两位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深刻到什么程度？
爱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力量？
因为这场由那位主动发起的谈话，沈斯对卫左产生了无关外貌与求生欲的一丝好奇心。
那位对卫左的喜欢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那位能为卫左做到什么地步。
但没人知道卫左对那位是什么样的感情。
沈斯知晓青年面对朋友时会难得柔软，却仍很难想象这人能够向那位一样付出灼热到能把人融化的感情。
这太古怪了。
古怪到沈斯想亲眼看看。
亲眼看看卫左完全褪去淡漠外表后的模样。
或者要求不那么高，让他看看卫左在对朋友时真正会展现出来的样子。
沈斯收回视线，常年缓慢跳动的心脏极其罕见地加快了一点。
果然，卫左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匀速流逝着。
下午一点。
卫左跟沈斯在庄园里到处闲逛，两个人都是闲得住的人，就这么逛来逛去的也不觉得无聊。
“他要来了。”
沈斯忽然对旁边的卫左说。
话音落下，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
二人同时停下脚步，视线定格在突兀出现在前方的人身上。
站在面前的男孩子约摸七、八岁，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小熊连帽外套，很瘦，面色苍白得像是纸扎成的人，眼珠是很漂亮的绿色，却因为里面戾气太重而显得阴郁冷寂。
男孩对卫左呲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好啊，白玫瑰，我是胜利者。”
卫左终于看到了胜利者的真实样貌。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却又意外地符合情理。
还真是熊孩子啊。
“你这张脸确实很漂亮，比这个游戏里我见过的npc都要漂亮，难怪那么多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像狗一样围着你团团转。”
胜利者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古怪。
明明比卫左矮很多，却用一种高高在上、宛若正在估算一件商品价值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没有轻蔑不屑，但是侮辱意味依然很重。
卫左对这种精神上的羞辱没什么感觉，五八已经火山爆发了：“这小兔崽子什么鬼眼神？老子要把他眼珠子给抠出来！”
五八说干就干。
卫左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的男孩惨叫一声，抬手捂住眼睛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鲜血从男孩指缝中不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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