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四大世家的先祖，当年也是立志要打倒门阀世族的年轻人。”
常怀山很少斟酌自己说的话，但此刻，她经过认真斟酌才缓慢继续道：
“我不跟你们站在一起是因为我更喜欢找寻共赢的方法。手握权力的人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势，其运营能力超乎你们的想象。你们所做的一切，包括今天的冲突，对他们来说都是小打小闹。
开梁因为先进的思想而强大，你们想要达到目的，也需要…换一个思路，找到一种能够动摇他们根基的方法。那或许不会比你们现在的方式让人感觉更痛快，但是会更持久更有效。”
常怀山站起身，“你们走吧。祝愿你们，能够摆脱这种规律般的循环。”
“你真的让我们走？”李大元费劲咳了几声气，才对着常怀山徐徐将这话问出来。
“我欠你一个人情，应该还的。”
那一群人伤的伤，残的残，他们互相对视眼神交汇，互相托扶着，慢慢一起撤离了。
李大元被同伴架起来要离开之时，深深望了常怀山和杨邈一眼，他用气虚低弱的声音说着嚣张的话，“喂，那边那个小子，等下次小姑娘不在，我要和你单独比一场傀儡术。”
杨邈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回击道：“行啊，我可不怕你！”
在渐行渐远的病吟声中，如意扑腾着四只细腿儿来到了杨邈他们面前。杨邈一下喜笑颜开，蹲下去抱住它，“好如意，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杨邈摸着如意的头，又跟它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想起晾了一个人。他站起来，碰了碰常怀山的手肘，道：“诶，我们接下来往哪儿去啊？”
他没等到常怀山回应，就又撞了她几下。“嗯？嗯？”
常怀山还是没有反应。
“诶你…”杨邈转向常怀山，正打算谴责她态度冷淡，却被眼前的画面卡住了喉咙。
常怀山的脸上、身上、脖子上青筋暴跳，双眼红丝乱系，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只她的表情依旧淡然，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消减分毫的恐怖！
常怀山清明的眼懵了一瞬，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空了力气一样直直哉下去。杨邈连忙撑住她，将她慢慢落到地上。
“常怀山，你别耍我昂，玩笑这样开可过分了。”杨邈的语气是强绷着的惊慌。
“无碍。”
听她这么说，杨邈将信将疑地查看她的身体情况，“无碍，这叫无碍？你再多用几分力人就废了！”
这一刻，杨邈突然了悟，常怀山在当世武林确实是无敌的，但这个无敌也是需要一些条件的，不然她那过于浑厚蛮横的内力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因为她的力量远在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之外。
“你是傻的吗，这样都要打。学的是什么伤筋断骨的害人内功，你们朝山上的弟子都学这害人玩意儿吗。”
哪怕是非常用力，常怀山也没办法把眼皮撑起来了，她在混沌中竭力保持清醒，“你能走到离这里最近的莺语楼吗。”
杨邈最不喜欢瞧见常怀山这个样子，怎么，自己要是说去不了她还能撑着让来收她的黑白无常靠边儿站啊？一天天的，就显得只有她能了是吧。“瞧不起谁呢，有话快说。”
“去莺语楼，给慕容衫传信，她会派人过来的。”
“就是你让我爹关照的那慕容衫是吧，行我知道了。放心，有我杨邈在，绝对没意外。等你下次睁开眼睛，我们肯定已经在莺语楼里了。”
常怀山含糊不清“嗯”了一声，脑袋失去支撑力气，垂了下去。
为了防止那些人再回过头轻易找到他们，杨邈把脸上头上的东西脱掉，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然后将身上的衣服都
翻了一面再穿上。最后，他将帷帽上的白纱扯下来，将它单独盖在了常怀山的头上。
月色如洗，白纱引渡着月光照耀在常怀山身上，让她也变得莹莹亮，轻盈静谧的，随时都会化作萤火飞走一般。
常怀山身上冷沁的香味愈加浓，如一朵被白雪完全包裹的梅花。那冷冽的香气给她铺上了一身看不见的浅雪，而这雪幽幽的冷气也正通过杨邈的背部传到他全身，就好像是老天爷一时有兴致玩了一手浪漫的比喻手法，大发慈悲给出了一种可观的方式让杨邈这个凡人可以看见自己好友的生命在怎样的流逝。
“常怀山，你可得给我撑住昂。撑不住，撑不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在心中默数一二三，一个使力将常怀山又往上架了架，“如意，你先去前面帮我们探路。”
如意听懂了他的话，在他脚边转了几圈便向未知的前方跑去。
两人一狗，就这样投入了深沉的夜色里。
——
杨邈一刻也不敢停，走了足足两天才走到莺语楼，期间他搭乘了农户的牛车，还借乘了一段好心人的马车。等他背着常怀山到莺语楼门口时，他和汪汪都已经灰头土脸精疲力尽了。
他方一进门，莺语楼里众信者见来者是杨家人，都聚集过来摆出不欢迎的架势要把他赶出去。
“喂，”杨邈的嗓子干的像已经抽絮的绳子，每次发声的拉扯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就算你我两家不和，好歹也有几代人的交情，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对方仍是冷脸看着他，他们摆出架势，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杨邈本就身体疲惫反应缓慢，再加上背着个人便更加难以应对。
在过招之间，常怀山脱离了他向后倾倒下去，杨邈一时顾不了旁边动手的信者了，赶忙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杨邈拉不住她，只能够让她多一些缓冲再和大地亲密接触。
白纱因为惯性从常怀山头上滑下去，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庞。
莺语楼的信者见此都暂停了动作，他们其中一人上前去。杨邈不知他们突然的举动又是何意，只得提防地紧盯着靠近的人。
只见那人走近，很快对其他信者道：“是怀山小姐。”
杨邈这几天以来一直紧绷的弦随着这句话的出现终于松开，身体状态的不适并不能阻碍他那喜欢哔哔啵啵的嘴，他声音很小地对常怀山调侃道：“看来你人缘不错嘛。”
说罢，他便和常怀山一样仰躺在地上。
杨邈真的累到极点了。“就这样吧，说什么我都不起来了，让我睡在这儿自生自灭我也认了。”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头上的屋梁，内心如是想到。
如意腿打着颤，挪到他们身旁，像是终于回家般俯下身窝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