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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看书 > GL文 > 肆意仰望 > 第56章

“西西,不画就不画了吧。”

可现在时隔几年,好似严理比她更想得更开。

裴慕西垂下眼,轻着声音说,

“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对漫画感兴趣。”

“我是对漫画不感兴趣。”严理有些感慨,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脖颈后侧延伸出来的纹身上,应该是为了遮挡疤痕而纹上去的,一束细长的花,很好看,有些突兀,却至少让裴慕西苍白的肤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她并不会因为纹身对裴慕西产生不好的看法。

只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为当时鲜血从手掌滑过却仍然眼神空洞的裴慕西而难过,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提起画对裴慕西来说会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不过这分难过很快便被她掩饰,她不能继续让自己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裴慕西。

“但你能重新开始画画,哪怕是漫画,我也是为你感到开心的,西西。”严理这么说着。

“但是我花这么多时间去放任自己,并不符合您的期待。”裴慕西下意识地扯过衣领,盖住自己脖颈处的那一道纹身,垂下眼睫。

她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些什么,仿佛她只是希望严理能够像以往一样苛责她,一样对她抱以失望的眼神。

仿佛这才是她应该得到的待遇。

但严理没有,她只是温婉地笑了笑,像以往裴慕西还是她的学生时候一样,

“没关系的西西,现在也很好。”

裴慕西不太明白严理的话。

就像她那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从死亡这一件事里走出来,唯独她不可以,唯独她做不到。

这让她显得很弱小。

也让她总是让其他人对她失望。

如果南悦斯还在的话就好了——她以前总是习惯性地这么想着,要是南悦斯的话,就会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然后对她说,过不去也没关系的小裴,人都有点自己过不去的事,别人没办法理解,你自己理解就好了。

可惜,南悦斯真的不在了。

她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让自己习惯这件事。

裴慕西在严理包容性的眼神里移开视线,往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桌子边的正襟危坐着的身影那边瞥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我现在好吗?”

她问,抬眼看严理,因为她也不确定。

严理笑了笑,视线投到桌上放着的那个小熊保温杯上,

“我觉得挺好的。”

“我记得你以前也从不喜欢用这么可爱的杯子。”

“虽然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一些,但爱用的物品,也都是黑色,白色,或者是比较简约的款式。”

裴慕西并不忌讳聊起以前,“因为都是我姐给我买的,她喜欢用黑白灰。”

“她是个新闻记者。”

她称南悦斯为她姐,明明在南悦斯活着的时候,她一句姐姐都没喊过。

还不知怎么就多说了一句,在严理面前,前几天在周湛前,都主动提起了她以前从不愿意触及的南悦斯。

人总是这样。

伤痛过去后就会慢慢开始遗忘。

因为害怕这种遗忘。

所以她必须依靠不断地提及,来减缓这种随着漫长时间而发生作用的遗忘,即便是疼痛的,她也固执地想要用疼痛让自己记住。

“那现在呢?”严理不免多问了一句。

轻缓的语气,如流水流淌,淌过伤痛。

裴慕西看了看那个木着脸的小熊保温杯,轻着声音解释,

“我妹妹送的。”

“嗯。”严理点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好奇她为什么同时拥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只又温温和和地说着,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西西。”

“看到你的漫画高兴,看到你的保温杯也高兴。”

“你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也一直在反思自己,作为一个教育者我到底应该去追寻什么,是希望我的学生,我的孩子,都能取得最高等级的成就吗?”

裴慕西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严理又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

“不是的。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希望我的学生和孩子,都能抵达的一种境界应该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自己热爱并会因此感到快乐的事物,不是因为我期待所以他们热爱,而是因为他们热爱他们快乐所以我也为此感到欣慰。”

“可是老师……”裴慕西轻抬眼睑,声音有些落寞,“我想我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热爱的事物了。”

“真的没有吗?”严理轻问。

裴慕西没有回答。

于是严理又笑了笑,柔声说着,“不管你以后去做些什么事情,画画也好,不再画画也好,作为老师,我都为你开心。”

“这是我一直想给你说的一句话,也是我后悔那时没能和你说的一句话。如果我那时候也能这么想的话,也许你当时并不会这么痛苦。”

裴慕西有些恍惚。

严理会和她说这样一番话,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似乎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人的想法。

在严理离开之后,她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思考着严理的话,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不管是诸如苏锦清这类看热闹的人也好,还是严理这类对她抱有期待的人也好,她似乎都不应该再去在乎,也不该总是陷入那种情绪里。

她原以为看到苏锦清自己会再次想到过去的那些事,可是她没有,甚至在那种状态下她都是放松的。

她原以为会面对严理的失望眼神,可得到的却是毫无保留的鼓励和支持。

这让她惊讶,也让她不知所措。

严理是一个好老师,这毋庸置疑。

就算是现在,能拥有这样想法的老师也不多。

她很幸运,又遇到了一个好人。

故事里都说,克服伤痛最好的方法是直面伤痛。

所以她回了南广。

幸运的是,就算南悦斯不在了,回来之后,南广这座城市,又给了她许多可以去直面伤痛的力量。

就像是将手颤颤巍巍地伸入恐怖箱里,原以为会是蛇虫鼠蚁这样可怖的东西,可摸出的却是一阵和煦的风,软绵绵的云,以及……

她想到这里,视线停留在桌上放置着的小熊保温杯上。

于是“以及”后面有了更贴切的对象:

以及一个可可爱爱,软软绵绵的小熊保温杯。

一打开就会把小熊脑门冲开的保温杯。

裴慕西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凉茶,小熊保温杯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保温效果很好,入口的温度刚刚好,还是热烘烘的,不烫。

关键是,凉茶似乎真的没那么苦了。

不知道是夏糖特意去找的那家凉茶真的没这么苦,还是小熊保温杯起到的奇效。

她想到一句话:

因为可爱,所以不苦。

她喝了几口,喉咙里的干涩感便下去不少。

她慢悠悠地喝着,眼神不自觉地瞥到隔着几张桌子外坐着的夏糖,想起严理最后开玩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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