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贱民,竟然反叛我, 投靠唐廷!”陆善将军报撕碎扔进了炭炉中, “那个逆子,就是如此替朕守长安的吗?”并将怒火, 迁至晋王陆庆绪身上。
看着丢失的城池, 越想越气的陆善竟还想通过杀人来泄愤, “将地牢里那些不肯归顺的唐臣全都斩首示众。”
“对了, 还有那个雍王李忱,将他绑到天津桥上,千刀万剐。”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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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
一支禁军冲入地牢,将李忱从地牢内带出,因为无法行走,双手还带着枷锁,禁军便拽着她的双手拖行,丢进了囚车里。
地牢在刑部,而李忱要去的地方,则是天津桥。
天津桥横跨洛水,长三百步,宽二十余步,两侧修有栏杆、表柱,桥中间两侧的位置,还有四座可以望月的四角亭,桥北与紫徽城端门相应,桥南则与定鼎门大街相接。
桥头两端汇聚着集市与酒楼,因此,这座桥,也是整个洛阳,最为热闹,人最多的地方,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陆善选在此地,便是要杀人诛心,以泄他心头之恨。
当囚车被押上天津桥时,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燕军的残暴,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禁军将李忱拖到了天津桥其中一个四角亭上,随后解开枷锁,改用麻绳捆绑双手。
没过多久,禁军从四角亭上抛出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穿戴着唐廷金紫的年轻人,被缚的双手举顶,整个人都悬在了墙砖前的半空中。
桥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敢驻足,就连议论也是极为小声,“这是谁啊。”
“瞧着穿着,还是个不小的官呢。”
“是唐官吧。”
“现在已经到了秋末,夜晚的洛水,寒冷刺骨,就算不用刑罚,也能冻死他。”几个站在四角亭上望风的禁军,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行人纷纷猜测被挂之人的身份,因为劈头盖脑,没有人认出李忱。
“燕皇陛下有旨,此人乃是唐皇第十三子,雍王李忱,唐皇昏庸,不配坐拥天下,由其子代为受过,千刀万剐之刑,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否则以同谋罪诛之。”
天津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寒风凛冽,打在李忱的身上,那种刺骨的冷,使得身体的五感迅速消散,麻绳捆缚的双手已经变得肿胀。
凌乱的秀发,将李忱的容颜遮去大半,她的身上还穿着入长安时的亲王袍服,为了让从未见过她的雷震确信。
紫袍与金带,加上燕军的话,众人这才明白,绑在天津桥受辱的,是大唐的皇子。
中原的百姓,有半数曾受雍王恩惠,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们再也忍不住泪水。
然又因禁军在看守,百姓们不敢靠近,只能在天津桥四角亭的右侧,远远观看。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惩罚,而好人却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老天,你何其不公。”
雍王李忱被绑于天津桥之事,很快就在洛阳传开。
两名女子闻讯骑马来到桥上,看见四角亭上悬挂的人影的后,皆是大吃一惊。
“十三郎…”
隐约间,李忱听见了呼喊,于是缓缓抬起头,寒风将遮脸的青丝拂起。
两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引入眼帘,透过朦胧的薄纱,李忱看到了二人,于是轻轻摇头。
于合子而言,雍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愤怒的握紧了腰间的剑,却被李十二娘所阻。
“姐姐,雍王让我们不要意气用事。”
因为李忱的身份特殊,所以在看不见的四角亭内,还埋伏着众多燕军,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来救。
“这是他的弟弟,长兄如父,如果他还在,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弟弟,遭受这样的屈辱。”许合子含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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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徽城——
中书侍郎颜庄在得知皇帝即将在天津桥折磨处死李忱时,快马加鞭入宫。
这时的陆善,因过度饮酒与纵情声色,导致身体逐渐不支,遂退养内廷。
贞观殿内,陆善躺在龙榻上,满脸的不耐烦。
“陛下,雍王李忱身份特殊,如果就这样处死,不但会引起民变,也会让朝中的李唐旧臣生有逆反之心。”中书侍郎颜庄跪于御前,极力劝阻道。
“李唐旧臣的逆反之心?”陆善挑眉,“卿在说自己么?”
颜庄大惊,连忙叩首,“陛下…”
“公主,您不能进去。”
“让开!”
殿外忽然传来了对话,面对安国公主的硬闯,看门的宦官很是为难,他不敢阻拦,可又不敢不阻拦,“中书侍郎在与陛下议事。”
“滚开!”最终,殿门还是被推开了。
宦官连忙入殿,战战兢兢的跪在陆善跟前,“陛下,安国公主…”
陆善自然知道女儿的脾性,“下去吧。”
陆庆芸走到父亲的榻前,“阿爷答应过女儿,不杀李忱,怎能言而无信?”
面对臣子与女儿的双双求情,陆善的脸色很是难堪,“此等前朝余孽,死有余辜,若不杀他,李唐的旧臣民们,便以为我大燕是软弱之辈。”
“唐皇杀我子,我杀他子,这也算是扯平了。”
见父亲满眼怒火,陆庆芸也随中书侍郎颜庄一同跪下,“陛下杀了一个雍王,并不能让百姓听话与害怕,反而会激怒他们,臣恳请陛下,留他一命。”
中书侍郎颜庄也附和求情,这让陆善更加恼怒,“你们,你们,一个是朕的宰相,一个是朕的公主,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人,竟为了一个前朝皇子,连身份体面都不要了吗?”
“陛下,中书侍郎高上求见。”宦官入内通禀。
“宣。”陆善扶额,大手一挥。
高上步入殿内,跪伏道:“臣高上,叩见陛下。”
“高上,你也是来求情的么?”陆善一脸阴沉的问道。
“求情?”高上抬头,一脸茫然,“替何人求情?”
“臣是来向陛下贺喜的,施寺明将军在河北取得了大胜,如今已将河北全境控制。”说罢,高上便呈上一份今日从河北传来的最新奏报。
听到河北大胜,陆善阴沉的脸色方才展露笑容,他看着奏报,哈哈大笑,“高卿快快请起,是朕错怪你了。”
“阿爷。”陆庆芸抬头,因为此时已距离李忱被带到天津桥过去了整整半日之久,日落西山后,洛水之上的寒风只会更加刺骨。
“四娘,天下事,朕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对于前朝余孽。”陆善语重心长道,“他如果不是雍王,朕可以当场将他赏赐给你,但他的身份,你们之间,是永无可能的。”
陆庆芸想起了之前在牢中,李忱的那番话,眼前这个曾经无比宠爱她的父亲,早已被权力所改变。
“阿爷…”
“不用再劝朕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陆善皱眉道,随后他又看了一眼颜庄。
颜庄与高上虽同为陆善的左右,但是颜庄却是公然的晋王党,而高上则不属于任何势力,只侍奉于陆善左右,故而陆善更亲近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