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贺晴柔被他一提醒，才猛地想起，身有残疾的人是不能科考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再色迷迷，换上了心疼，她是真的替这个努力隐忍的少年而感到惋惜的心疼。
她又一次站了起来，就像昨天一样。
她捧着大海碗的馄饨，吸着馄饨，直接坐在了高逸然的对面。
他动了动嘴角，还是没说什么。他翻滚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还有些……期待。
她坐下来的凳子不像她刚才坐的那个是婶子专门找来的最坚实的凳子，破破旧旧的，在她一屁墩坐下来的时候，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
“你这胖妞……”溜子一捏着拐杖，有一点肉眼可见的紧张。
笑话，这胖妞昨日压在柳大壮身上狂打他的事情，都在他们镇上传开了。
大壮那惊魂未定的话：“哎哟，你不知道，那胖妞坐我身上，险些断气！她下手极其刁钻，准得不行，明明都没见血，可下手的地方至今淤青得很！”
“都认识我呀。”贺晴柔倒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名气的。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溜子一手中的拐杖给抢了过来，还拿在手中把玩。
倒是通体黑的一把拐杖，倒不像是新做的，像是做了一段日子的拐杖。
她眼睛向右上一斜，坐在高逸然左侧的溜子二立马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他站起来之后，才暗自后悔，自己是不是认怂得太快了。他小眼睛偷偷地比对了一下她的腰身和大屁股。
溜！
贺晴柔刚挪坐到高逸然的左侧，两个溜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无辜地眨巴眼睛，耸耸肩道：“好像我昨日一战成名了。这些男的，没一个中用能打的。”
高逸然看着她这么大口气，默默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拐杖。他握的恰是她刚握过的地方，温热，还带着一丝……汗水。
他凝视着眼前的馄饨，刚刚那些人在这面前说话……他默默地放下了五文钱，撑着桌子起身，拿起拐杖就要走。
“欸！我刚来，你就走。我好歹还解救了你一场，嗯，不，两场。你也不答谢答谢我？”贺晴柔放下筷子，看着他奋力的模样，还有点想伸手过去扶他一扶。
“答谢？”高逸然第一回开口跟她说话，就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的如落玉盘的清脆，又带着一丝清冷。
……
高逸然把这个胖妞带回家了，他才猛地醒神。他这是在干嘛？他刚刚都答应了她什么？她怎么像是给他下了迷药？
“嘿，我帮你敲门。”贺晴柔一点都不拘谨，自顾自地上前去敲门。
大概也就是几念之间，老管家王大力就开了门。“哎哟，小少爷，肉糊了，我给弄新……的。”
王管家讶然，这不是昨日给少爷出头的那个胖妞吗？还是少爷同窗的妹妹，平日里都不熟的。
“王爷爷，我来这里做客来着。”贺晴柔眉眼弯弯，胖乎乎的圆脸看起来就很让五十来岁的王大力受用。
“哎哟，小姑娘，来，进来，小心点脚下啊。我们这好久没人来了都，你倒是稀客啊。”
王大力笑眯眯地迎着贺晴柔走进去，皱巴巴的脸上消散了不少愁容，焕发了新的喜意。
被落在后面的受到了冷落的高少爷：无语。
贺晴柔看着那一罐子黑糊糊的肉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想靠近的气息。
我的个天爷啊，这也……太为难这个清冷的少爷了，难怪这么瘦。她偷摸地瞧他，心底为他同情。
高逸然深呼一口气，他不想承认自己看懂了她的意思，那股子熟悉的悲悯竟然不是同情他的残腿而是同情他吃的可怜。
也是，她吃得肯定都是好吃的，才能吃得这么胖。
贺晴柔就这么闯入了他的生活，在她花费了一周的时间，去给他做了个轮椅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木制的轮椅，感受着底下的冰凉。
王管家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声音哽咽，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爱哭。
贺晴柔则让王管家在院子里推动轮椅，她好像瘦了一点的脸颊上的双目满是认真。
“对，往这边走走。”
“看这轮子也还行，就是不能去抬过颠簸的地方，不然我怕这些细木头容易断。”她指着木制轮胎上的木把，跟两人讲解。
“我找了好几个木匠，我们镇上的木匠都会做了，估计到一段日子之后都会卖轮椅了。不仅你能用，有些瘫痪在床上的叔叔爷爷们也能被人推着去看看外面啥样了。”贺晴柔说完，还小心地看一眼高逸然。
高逸然勾了勾嘴角，冲着她从容一笑。她微微放下心来。
“王爷爷，记得在这些阶梯那里弄个斜坡木板，到时就方便推逸然哥上去了。”
“欸！好嘞！柔小姐。”王大力大声地回复，仿佛越大声就能表示他有多高兴一样。
王大力越想越心急，把轮椅后方交给贺晴柔，自己就去劈木板了。
劈木板这种简单得是个男人都会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的。王大力挠了挠腮。
除了做饭。
没啥人气的小院子，因为有了贺晴柔这个大喇叭、自来熟，而有了不少生气。
就连那棵几年没结果的桃子树，也是今年开始结果了。
“我答应你了，我教你认字，教你念书。”桃树下的少年对着抬头觊觎他桃子的少女说。
“啊……噢，噢，好啊。”
……
高逸然拜别了青山学堂，他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孔先生已经不能教给他什么。
但他还是不能去科考。
他还得……等等。
贺晴柔没想到他不在学堂念书了，不过她在跟着他认字的时候，通过他的见解就知道，他是学到了。
剩下的领悟，全靠自己。更何况，他本就不能科考。
贺晴柔为了报答这个“小先生”，自然也是费尽心机。比如，她又改善了一下，给他做了个轮胎在外侧一点的轮椅。
高逸然可以戴上手套，自己推轮椅。
高逸然自己动手之后，熟悉了很久，终于是习惯了这个轮椅。
他现在能够镇定自若地推着轮椅自己出门买东西了。
熟悉他的邻居们还是很为这个俊美的少年而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