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心中的那口气缓了下来，恰逢贺水也上前做说客：“哥，阿柔她娘家没几个亲人了，她现在这样有个表哥在也好。”
贺山瞪着这个平日里最懂他的妹妹。
贺水上手缓缓他心中的那口怒气，复又拉走他，小声道：“哥，他是残废啊……走都走不动的人，许是那里也有什么隐疾……”
贺水做惯了粗活，她以为自己说得有多小声，可其实在场的人都靠得这么近，全都听到了。
包括王逸然。他的脸一下子就全黑了。
贺山看着他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却又不反驳，心中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喜悦。
“咳咳，这……欸，阿柔，还有……你叫啥？”
“我叫王逸然，伯父。”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欸欸，我这不是一副慈心吗？阿柔一个姑娘家，家里多了投靠的表哥，也不跟我说一声！阿柔，你真的是太自作主张了，今日还是挺忙的，下回我指定要跟你论一论。”贺山看着呆若木鸡的贺晴柔，还摇了摇手。
贺晴柔终于回神，看着躲避她目光的“患有隐疾”的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少年。
就连何云柳刚刚起的那一丝心思都荡然无存了。
贺晴柔很想当着全部人，不顾真相如何，都想为他鼓掌，因为他竟然能忍下来。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有那方面的隐疾。
贺晴柔佩服至极的表情在他面前一晃，就被贺水拉走了。
就连何迟生和何午生两个男的都对他投以隐忍笑意的悲悯。
王逸然没想到这场戏是以他残疾加隐疾而结束的。他不悦得连王大力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去收拾柴垛了。
王逸然的上空，是一团浓重得跟墨汁一样散不开的黑云。若是贺晴柔还在，指定能见到他不顾往日形象，大翻白眼的模样。
……
贺晴柔全程就是一个事外人，再加上贺水一家五口。
可她看着旁边下人提的礼品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果然，贺山在放完鞭炮之后，给了族老一包银子就完事了，也不请饭食。
贺景都觉得甚是怪异。
贺水说话了：“阿柔，听说那个十三岁的秀才跟你可熟稔了，今日我们也是想顺路见一见谢秀才，看看人家是多么的英姿勃发的。”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何云柳的妆发。
贺晴柔恍然大悟。
“这个，他有没有空，我不清楚。”先推脱了先。
“怎么会不熟，我跟来赶集的姐妹打听好了，他那认字的本领都是你教的，他叫你一声先生都不为过。”贺水拉着贺晴柔，就走到了谢家的那条小巷子的前面。
贺山在听到“字”的时候，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她。他想起了两年前推她下湖的事情。
谢大娘在外摘菜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这一群的人。
邻居们聚在门口择菜，蹭着屋檐下的阴影。
“呀。这不是我们十里村的有钱人贺山吗？咦，那个是？”
“我是贺水啊！我这么久没回来，你都不记得我啦！我们上山那回还抢过野蕨菜呢！”贺水摇着自己的银手镯，就揽住了坐在门口直起腰的狗子娘。
狗子娘：……往事不必再提。
她羡慕地说：“还是你命好啊，随你哥，怎么都有得吃，看你这大镯子，还有头上的钗子，哟，身上的衣裳都滑溜溜的。”
“呀，这是你的娃吧，个个都板正得不行，哟，你闺女也真淑女，以后一定嫁个好人家！”
“如你所言哈！”贺水矜持地说。
姬娘路过狗子娘的时候，生怕被她脚下的烂菜叶梗碰到，还提起了裙摆，故作姿态地小跳了过去。
狗子娘：……呸，什么妖艳贱货。
谢大娘早就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响声，心下疑惑，没想到是来自家的。
“呀，贺山啊，阿柔，哟，贺水也回来了。”她看着一大群人，还有下人提着礼盒，心下暗喜。
莫不是是为了阿柔和瑾知的事情来的！
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亲热地挽着贺晴柔的手一起进去。
这是自从上一回吵架之后，贺晴柔和谢瑾知的再一次见面。
谢瑾知的脸色有些苍白，突然见到一群人闹哄哄地进来，眉头紧皱。
在看见贺晴柔跟他娘手挽着手的时候，眯起来的眼睛才松了，笑意吟吟。
贺水则直接拦住了他前行的脚步，拉着自己的女儿何云柳就站在了中间，高兴地说：“呀，我们十里村的少年秀才啊，才十三岁！果然板正，长得又高！精气得不行！”
谢大娘见她猛夸自己的儿子，还拉着何云柳上前的时候，愣了一愣。
谢瑾知简单地见了一下礼，直起腰的时候，很是冷漠。
这是太明显了。贺晴柔都有些扶额。
“秀才哥哥。“何云柳唤他的时候，脸上飘起了一片云彩。
谢瑾知的脸更冷了。
谢大娘总算看明白了，这贺水的意思，这是要把她女儿，把这个一见陌生男子就扒上去的女儿，讲给她出色的儿子？十里八乡她都没应，只等着阿柔，现在她？
不行！
谢大娘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走到谢瑾知的前面，面对着贺水和何云柳。
“呀，这是你女儿啊，看着像是有十五了吧，也有许人家了？”
贺水的脸差点垮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千娇百媚的女儿说：“我家云柳跟阿柔是同年，才十三！比阿柔还小。”
何云柳看着默默移动，挪到贺晴柔隔壁的谢瑾知，心都要碎了，瘪着脸要哭不哭的。
一屋子人都听到了谢大娘说的话。
姬娘“噗嗤”就笑了出来。
贺山忙拉着她，逗弄小儿子的白胖小脸蛋。
何喜则走出来，拉住了妻子的手，故作稳重地对谢瑾知说：“我们十里村的瑾知，以后肯定还要考举人的吧。”
贺晴柔都抬起眸子，甚是好奇他为何提起这个。
这不是在想着给他女儿跟谢瑾知拉线吗？
谢瑾知勉强有礼貌地回应：“苦读诗书，也为庭前一站。谢某，自是要继续往前走的。”
“那就对了！”何喜喊道，吓了周遭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