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来到了第九百三十五层。
他望向了面前一身青衣的剑修，对方身上的修为已然来到了炼虚八重。
超越了他足足十二个小境界，而对方此刻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眸难免瞪大许多，“你就这么一路闯过来了？”
“是。”
“怪哉，你明明只有合体六重修为。”青衫剑修不由得碎碎念了一声，他便是这剑宗的二长老。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顾渊握紧了手中的夜歌剑。
“你是为了宁清瑶而来？”可剑二却明显很有废话欲望，“宁清瑶是注定的应劫之人，此行就算你越过了我，还有剑一和宁道乾在后面等你，你，过不了。”
顾渊面无表情的抬剑刺向他的心口。
剑二的面前一瞬便浮现出六把飞剑，每一把飞剑都恰好的格挡住顾渊的剑刃，但他的飞剑也都碎了个通透，可剑二看上去并不在意，他后退了几个身为，抬起手，一把青釭剑于远处的山下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其实我也觉得宁道乾这件事做的很不光彩，但他一个人背负了所有骂声，我也没法说些什么。”剑二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劫将至，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在这场大劫面前，所有儿女情长，都不该存在。”
剑二吐出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将腰间的酒壶摘下，喝了一口，手中的剑锋终于亮起，他的眸子仿佛在饮酒后变得更加清明了几分，“但我很钦佩你的勇气。”
顾渊不想听他的废话，这些废话没有意义，他要做的只是杀上剑宗，见到宁道乾，然后让那家伙心甘情愿的把他的宁清瑶还回来。
他的身影与剑二在这台阶之上不断的闪烁。
剑二是个很强的对手，而他的修为本身就是靠暴涨而来，并算不得稳固，很多时候他出剑甚至都有纰漏出现，但剑二的剑招似乎有些愚钝，有好几次明明能刺向他的命门，但却都刺歪了。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剑二暂且后退了几分，再喝了一口腰间挂着的葫芦酒，“你的修为看样子是暴涨而来。”
顾渊没有否认，夜歌剑在他的手上闪烁着黑色的光华，他在酝酿着剑势，而剑二看上去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容。
“剑一代表了整个剑宗的力量，你最后一定会败在他的手上。”
“我还有好几招没出。”
“你不明白的，等你轮到了对阵剑一，你就懂了。”剑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来吧，继续。”
顾渊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与他再缠斗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他忽然刺出了一剑，这一剑有着淡灰色的光芒，让这空间仿佛有了一瞬间的黑暗。
“月染。”
剑二的瞳孔微微瞪大几分，他几乎是费劲了全力才勉强避开了这一剑的威势，但他还是难以避免的少了两根手指，好在不是握剑的手。
“年轻人真是出乎意料啊。”剑二感慨了一声，他再次喝下了一口酒，朝着顾渊轻笑了一下。
“我喝醉了，剩下的，就交给剑一了。”
他消失在了顾渊的面前，顾渊沉默了片刻，“改日我会来剑宗找前辈喝酒。”
剑二的脚步微微停顿片刻，接着他好像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顾渊的视野之中。
顾渊来到了第九百九十九层。
这里站着一个青衫的老者，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儒生，身后背着一把黑色的剑，尽管他看上去有些苍老，可眸子却尤其的锋利。
“再往前一步，死。”青衫的老者声音稍微有些浑浊，而顾渊只是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夜歌剑。
青衫老者缓缓抬起头，他身后的那把剑，也被他握紧在了手中，他看向了顾渊，“我只出一剑，一剑过后，你若是还活着，你便能见到宁道乾。”
“好。”
顾渊看着他抬起手中剑刃，而在他的视线之中，无数的灵气丝线在这一瞬间，尽数汇聚到了面前老者的身上。
那些灵气丝线尤其的稀薄，但胜在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这便是剑宗的护山大阵，剑一的体质特殊，他能够容纳进这护山大阵里，每一个弟子所提供的灵气。
这也是剑二所说的，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剑宗的力量。
“这一剑，宁道乾当初想要接接看，接着他便重伤了十年。”老者的脸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虽然我的修为只有炼虚五重，但我已守护了剑宗千年，这一剑已经很久没有再出，若是死在这剑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这一剑消耗的是你的寿命吧？”顾渊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说的实际上没有错，老者的体质特殊，所以能够容纳下这护宗大阵的灵气，可这时间许多事都是有舍有得，他每出剑一次，他体内承受着原本不属于他的灵气，所消耗的寿命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老者笑而不答，但这一剑已经快要蓄势完毕，顾渊抬起头，看着老者的头顶，天穹之上，那把剑已经轮廓清晰，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他站定在那里，夜歌剑抬起，他的眸子泛起了淡淡的金色，这是镜妖的神魂力量，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更加彻底的融合鱼龙舞与月染的剑势。
这一剑在头顶的这苍穹之剑上，多少显得有些孱弱，可他却没有后退半分，镜妖没有在此刻再咒骂他，即便他又撕裂了几分神魂。
顾渊觉得这样还蛮好的，好歹他还有机会献祭些什么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过去他连献祭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的看着这一切。
过去他总是这样，知道做不到就彻底放弃了，可现在不会了。
就算失败又如何呢？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然后一辈子都活在懊悔之中！
剑出。
风雨飘摇，剑落。
这两把剑在这片天地之间碰撞在了一起，这片天地仿佛扭曲起来，天穹之上又开始乌云密布，这一剑碰撞了许多，剑宗的许许多多弟子，都抬起头，怔怔的望向这穹顶上的两把剑。
尘埃散尽以后，落下了暴雨。
剑一呆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仍旧站定在那里，撑着手中的剑站在地面，他的脑袋此刻疼的厉害，可他还活在这一剑下，所以剑一默默的转过了身，从他的面前离开。
顾渊一步步的往前走，终于，他看到了终点的宁道乾。
宁道乾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眼神静默。
“你不可以再往前走了，顾渊。”宁道乾的语调很平稳。
顾渊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宁道乾，“你不可以决定她的人生。”
“从她出生起，这就是她注定的宿命。”宁道乾沉默片刻，“我知道我有罪，但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今天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再往前半分。”
顾渊朝着他冷笑，“这就是剑宗宗主的嘴脸？”
宁道乾并没有因此而愤怒，他平静的望着顾渊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貌岸然？伪君子？”
宁道乾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当初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有不少想要趁机谴责我的人大做文章，可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我也不觉得我对，可我必须这么做，就好像洛夜笙对你一样。”
“你早就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宁道乾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望向面前的雨幕，“我一直都以为，洛夜笙最终还是会与我结为道侣。”
“可我却没想到，她会因为你的存在而甘愿放弃了一切，她将夜歌剑都给了你，现在她又去了哪？”
“她去云游四海了。”顾渊朝着他嘲讽的笑。
“挺好的。”宁道乾深呼吸了一口气，“或许对她来说，这才是她想要做的事情。”
“那场大劫还未落下。”顾渊冷冷的说道。
“我相信那古老的预言，所以我不得不为此而未雨绸缪，如今洛夜笙也离开了，东域只剩下了我一人主持大局，所以我没法不这么做。”
“所以你没法再往前一步，你的灵气已经耗尽，神魂也孱弱不堪，你没有一丝一毫越过我的可能。”宁道乾并没有拔剑，“我其实很想杀了你。”
“你可以动手试试看。”
“我不会这么做的。”宁道乾摇了摇头，“其一，是因为洛夜笙，其二，是因为到时候大劫来临，你也是那个应劫之人，所以我不会选择杀你。”
宁道乾不动声色，但他的面前很快便出现了一道剑阵，这道剑阵将他与顾渊的距离阻隔，宁道乾微微低下头，“还有六个时辰，第一次烙印就会结束，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清瑶那丫头。”
顾渊咬紧了牙，他举起了手中的剑，这片天地再一次泛起波澜，镜妖在他的脑海里欲言又止。
明明你都已经油尽灯枯，根本就不可能再往前半分，再做任何事都只是蜉蝣撼树，何必呢？
可她没有再言语，这像是顾渊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忽然开始怀念起她的过去，如果她还有着过去的巅峰实力，应该轻而易举的就能带着他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吧。
顾渊的剑最终没能落下。
因为有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转过头，看向了忽然出现的黑裙女人。
洛夜笙的眼眸澄净而静默。
“剑给我，你去吧。”
她握住了顾渊手中的剑，感知着此刻夜歌剑的力量，她握紧了那把剑，狂风大作，她抬起剑，望向了面前的宁道乾。
“好久没和你交手了。”洛夜笙的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