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瑾手中的剑握的很紧。
她原本预想这会是一场苦战，可此刻却近乎都是她单方面的压制，尽管此刻君烛已经化为真身，但她却并没有了化形的打算，她要以这人族之躯战胜他，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可几百个回合下来，安怀瑾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的伤势。
或许银龙是有机会一爪子将她拍到地底的，可每当快要触及的时候，却总是被安怀瑾恰好躲开，而每一次安怀瑾躲开之后，他的身上总会再多一道剑痕。
安怀瑾望向了面前拍下的利爪，可这一回她却没有选择再躲，只是直挺挺的朝着前方出剑，她手中的君阙剑裹挟着她的灵气，一往无前，一道尤其恢弘的剑光出现，那银龙的利爪被直接洞穿，但却仍旧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安华金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银龙的眼瞳，“你什么意思？！”
银龙微微低垂着头，似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在挑战你！赌上性命生死，你是觉得怜悯了？亦或是不忍？！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慈悲心！”
银龙只是低垂着头，他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爪子，看着爪心的伤势开始缓缓的愈合，却变得愈发不知所措起来。
“龙族每到成年之际，便可离开龙族，遨游四域天地，这是每个龙族都必须经历的宿命，只有外界的灵气才能让龙族渡过成长的那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在外界待上二十年，但最终必须要回到龙族秘境之内。”
“当年君烛离开了二十年，归来之时颇有些失魂落魄，他问我能否再在外界待上些时日，但这并非我能决定的，他在外界吸收够了足够的灵气，便该回到龙族来重新修行，直到修为到达至圣以后，都不可再离开龙族。”
“这是龙族的命运，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
“但或许君烛自己都没想到，他还会在外界有那么一个女儿，他与那名人类女子结合，原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因此而产生子嗣，他原本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银龙，可谁又曾想，那女子的血脉却恰好返祖，拥有千百年前的某位大修士后裔的一丝血气，所以便因此有了那个小女孩。”
“但那人类女子的身躯又怎么能够经受的起龙族的一切，所以在生下那个女孩以后，她便已经等于被那女孩所吞噬了。”
“等到君烛的修为达到至圣以后，他便第一时间离开了龙族，可当他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只剩下了一身天劫留下的暗伤，我曾问过他原因，但他却不肯告诉我。”
“于是我去人间亲自走了一遭，知道了他现在在凡尘俗世之间有了个女儿，但那个女孩身上有未过半的龙族血脉，为这片天地锁不容，这就是他一身暗伤的原因。”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离开龙族，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一身暗伤，直到一年前，他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了伤势，我终究忍不住问他，他告诉我说，女儿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君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等着他的女儿来到这里，然后挑战他，再战胜他。”
龙帝的声音微微透着几分唏嘘。
顾渊站在原地，听着龙帝所讲述的那些过往，陷入了沉默之中。
“再打下去，我也没有赢你的可能了。”君烛再一次幻化为了人身，但此刻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不断在往下流淌着血液。
安怀瑾站在他的对面，握剑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为什么？！”
“我已经老了，没有了力气，赢不了你也是正常的事情。”君烛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如果你还不甘心的话，接下来随你想要再刺出几剑，想要再用什么招式，请便，直到你觉得这场论战可以结束了为止。”
安怀瑾的眼眸此刻变得通红，她拎起了手中的剑，不过只是犹豫了片刻，她的身影便宛若一道红色的流光，朝着面前的君烛冲刺而去，可在剑尖即将戳刺到君烛的那一瞬，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好了。”
顾渊贴在安怀瑾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放开我！”安怀瑾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愤怒，可要不要先听他说点什么，再动手也不迟。”顾渊的语调很柔软，安怀瑾的挣扎渐弱，她松开了手中的剑，剑刃也回到了顾渊的身体里，而顾渊也将视线落到了面前的君烛身上，“你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吗？”
君烛望向顾渊，从君烛的眼神来看，似乎这不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君烛见过顾渊，而顾渊却没有见过他。
或许在某一次的雨夜里，在他为安怀瑾抵挡天劫的那一次，他就在上空遥遥的望着，直到看到她没事了，才敢再放心离开。
安怀瑾的眸子里多出了几分迷惘，“什么？”
顾渊看了一眼面前的君烛，或许是男人之间的默契，他知道君烛什么都不会说的，所以他在安怀瑾耳边缓缓的开口，“当年他为你的母亲偷偷准备了延寿百年的灵药，但却并未告诉你的母亲，如果告诉她，害怕她在俗世之间苦苦等待，承受孤寂之苦。”
“因为龙族的规则，他必须要回到龙族，所以他离开了你母亲的身边，他曾很认真的想过，如果那时候你的母亲改嫁他人，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他却没想到过，你的母亲怀孕了，这是他预料之外的东西，你的母亲执拗的生下了你，可最终却因为龙族的特殊性而撒手人寰。”
“等他修为到达至圣，终于能够离开龙族的时候，他便再一次见到了你，可却已经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那些年在你修行的时候，总有个人在你的身后，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你。”
安怀瑾听着顾渊的声音，她的眸子里多出了愈来愈多的迷惘。
她忽然回忆起了那些过去，被人追杀时候总能侥幸脱逃，进入宗门总能莫名的获得好多修行资源，去到洞天福地，走几步就能捡到功法秘籍。
那些看上去声势浩大的雷劫，最终落到身上，好像也只是雷声大，雨声小。
这些事她从来都没有察觉，因为那个男人努力的把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
安怀瑾呆滞了许久，缓缓的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君烛，可君烛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三个人就在这苍穹之上，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顾渊轻轻的搂住安怀瑾的身体，他能够感知到安怀瑾的颤抖，或许他不该说这些东西，可他总觉得，安怀瑾应该知道这些事。
顾渊轻轻的搂着安怀瑾的腰，“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该怎么做才更加重要。”
安怀瑾此刻像是颤抖的小鹿，顾渊轻轻的搂着她，过了好久好久，安怀瑾缓缓的抬起头，漂亮的眼眸此刻已经浸满了泪滴。
而君烛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淡淡的苦涩。
父女二人也只是对视了这么一眼，安怀瑾从顾渊的怀里挣脱开，转过身，去到了墨羡鱼的身边，半空中就留下了顾渊和君烛。
“你不该告诉她的。”君烛的声音透出几分疲惫。
“如果不告诉她真相的话，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如果她知道了真相究竟如何，她只会更加难受。”顾渊认真的说道，“她不是那么脆弱的女孩，她会明白的。”
君烛抬头看着他的脸，“你很了解她？”
“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妻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更加了解她的人呢？”
顾渊也转过了身，来到了于地下的墨羡鱼与安怀瑾的身边，安怀瑾的眼眸里还有未干的泪迹，难得见墨羡鱼一脸温柔的模样，轻轻的搂住了安怀瑾，拍打着她的肩膀。
见到顾渊回到了，墨羡鱼抬起头，“晚些再留在龙族吃顿饭吧，恰好我也准备向龙帝讨要一个东西给你。”
“好啊。”
顾渊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抱大腿了。
而龙帝的眸子此刻落在顾渊的身上，多了几分好奇的目光，她看向了墨羡鱼，“这位是你的朋友？”
“不，是我的道侣。”墨羡鱼淡淡回答。
龙帝的眼瞳微缩，看了一眼顾渊，唇角勾起冷笑，“虽然我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合适”
顾渊总有奇怪的预感，“所以你要说什么还是直接说吧。”
龙帝冷哼一声，“就你这点修为，也配做她的道侣？”
“干嘛，那我偏偏就是能做，你气不气？”
龙帝无言。
墨羡鱼倒是笑了起来，她看了龙帝一眼，“他只修行了十年，现在已经是炼虚九重了。”
“那距离他至圣还有百年的路要走呢，我已然至圣十重，你”
墨羡鱼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的嘴唇，“你可不要胡说，我不喜欢女人。”
龙帝别过脸，“我只是觉得这么个男人配不上你而已。”
“我喜欢就好，我的道侣还用不着你操心。”墨羡鱼的语调温和，她轻轻的笑笑，松开怀里的安怀瑾，牵住了她的手，“走吧，恰好我带你去逛逛龙族。”
安怀瑾轻轻点头，顾渊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迹，而墨羡鱼临行之前，对着龙帝念道，“先前我说的那件东西，此刻你可以暂借给他了。”
龙帝表情冷淡，但却仍旧回答，“我自然会信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