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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看书 > 玄幻 > 常怀山记 > 第二十九章

开梁军队势如破竹,此时东夷一边与开梁外交频繁,一边以帮助友国为由南下出兵攻占新九夷。开梁介于正在谈判中的利处,默许了东夷想来分一杯羹的举动。两大强国围攻,全面开战不过月余,新九夷便被蚕食殆尽。

这个昳丽坚韧的国家破灭消泯在这一年的盛夏。战事告一段落,萧衍也总算是得闲实现很久前和常怀山湖中泛舟的计划。

荷叶葱绿,繁茂的像花瓣一般的绒被,清丽的荷花点缀其中,更像是有人借自然之手特意装饰了。

萧衍目光一刻也不偏离地看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谢安,既沉醉于他的美丽,又承受着妒火的焚烧。

终于,她开口了,语气平缓友好,“我听霍兴说,他撞开门进去的时候,你和乌木互相搂着对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殉情呢。”

那一日的事情没有过去多久,谢安的印象还比较深刻。他去,原只是为了将修复好的玉坠给乌木的。

可是后来,他就走不了了。

乌木说,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自己找了二十三年的人。

“圣女的使命终于完成了,从此以后,我拥有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选择。”

乌木眼角带泪的说出这句话后,谢安脑袋里无由的蹦出来一个以前听过的老说法:当一个人执念完成之后,他的生命就会飞速流逝。

只是这个老话应验的太快,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当乌木受着毒痛无力躺在地上时,揽着谢安臂膀的那只手青筋暴露,而抚上谢安嘴角血渍的手却充满爱怜。

使团刺杀萧衍的行动失败了,得到消息的乌木很快做出了下一步决定。作为圣女,她为谢安而生,谢安即一切。而作为乌木,她要拉着谢安一起死。

可是当这个充斥了她过往全部人生的人明知是毒还是饮下,此刻承受着毒发之痛时,乌木还是会心疼。

她无法否认,她也爱着她,同世上其他的芸芸众生一样。

乌木的声音细弱的难以听辨,气息如同承载了过量珍珠的丝线,随时会断掉。

“大人,请抱紧我。”

于是谢安托着乌木后背的那只手使力,让她靠近自己的胸膛。像是对待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像是在为她的死亡祈祷,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见谢安不回答,似乎还深陷在回忆中,萧衍再也控制不住,愤怒地站起,将她心底的歇斯底里撕扯出来,

“你知道现在民间怎么传说你和乌木的故事吗?

新九夷派出去讲和的圣女,日复一日静溺在了开梁王都的歌舞升平中,与铁血无情的谢总执镇原本就一见倾心,后来更是日久生情!

可惜国仇家恨当前,情投意合的年轻男女无法长相厮守,最后只得,走向现在的悲虐结局。”

“哈,真是好故事啊,”萧衍嘲讽道:“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呢?”

乌木那日也是如此的面目狰狞,因为和她平时呈现的形象反差太大,以至于让人都不敢确信眼前的人还是乌木。

她说,“来开梁之后我就知道了,萧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新九夷,东夷,北狄在过往的历史中从没有停止过对开梁的侵犯,现在开梁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她肯定会一个一个的讨回来。

她不会放过新九夷的,我们没有转圜之机了。”

“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凭什么,偏偏是我们呢?”

乌木的脸因愤怒和仇恨而扭曲起来,“我们新九夷没有丰饶的土地,没有丰沛的作物,没有宜居的气候,我们的百姓要活下来已经很困难了,你们强国之间的争夺为什么要拿我们开刀!”

谢安沉静道:“是新九夷先挑起的战火,而且,东夷是你们的兄国,你们如果有困难可以向他们求助

。”

乌木嘲讽的呵笑一声,“东夷?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百年前分国之时,分明已经做好了协定,互给互予。可是当他们发展到已经不需要新九夷的时候,就断掉了所有民生所需的交易。

是他们!逼迫我们寻找战场!

北狄、开梁、东夷,都不是新九夷能够匹敌的,唯有玉渚。我们当然也明白,开梁作为玉渚的友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是大人,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嘶吼和痛哭花了乌木太多力气,她不康健的身体被迫平静下来,她斜睨着谢安,两行清泪滴下她清瘦的下颌滴。

“外敌环伺已然不幸,国内自相戕害更让人悲痛不已。”

“那些皇亲国戚、高官望族欺妄着神和人民,编织着新九夷必胜的谎言,让百姓处在国破家亡前的美梦中。他们想用那些无辜的人民,拖住敌人的步伐,也作为筹码,好让他们自己能够顺利去到东夷苟活余世。”

乌木两手紧紧攥住谢安的衣袖,好使自己不会晕厥倒下。

她近乎咆哮道:“大人,你可知至今新九夷的百姓还处在即将胜利的欢腾中,却不知死亡将近。那些人,他们愚弄百姓!他们罪大恶极!”

谢安记得乌木因为心脏受不得这样大的情绪呼吸不上来的样子,几乎昏倒过去。

谢安眼前的人又变回了萧衍。

她的眼睛比一般人柔和得多,但她的话语出口和她的棱角一样凌厉。

“要不是有慕容衫炼的药,你肯定被她害死了,这样你都不恨她吗?连她都可以和你一起出现在百姓的口口相传里,那甚至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可是我,我与你,我们之间没有人知道,没有史书撰写,像灰土一样撒了便撒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知道萧柏临死前恳求我,让我帮忙转告你的话是什么吗?他说,”

“我爱你。”

乌木用纤细白皙的手轻捧住谢安的脸庞,她道:“是不是有很多人对你说过‘我爱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人们越靠近你,就越能在你身上看见自己的灵魂。”

是,常怀山想起来了,确实有很多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何梦书,霍兴,萧钰,还有很多很多人。

原来哪怕人生过得那般艰难痛苦,满目疮痍,灵魂也变得千疮百孔。可是当他们有机会与自己的灵魂面对面相见时,他们说出的,千言万语还是会叹成一句“我爱你”。

一种到达了震撼程度的触动像钝器一般重重击打着常怀山的心脏,但很快这汹涌的悲欢都如穿进竹篮的水,抖擞一下就全空了,她的心里再次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很快,她就忘记了刚才是在为何而感慨。

萧衍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声音大的像在嘶吼,“那么多人爱你,所有人都可以爱你,你爱着天下万民,那我又在哪里?还是你早就嫌恶了我,厌弃了我?”

“那个懦弱、自私又寡情的男人,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和丈夫的职责。亲生儿女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享受我们的生死荣辱只在他一念之间的乐趣。

这样的人,居然妄想名垂千古,想要子子孙孙都虔诚地供奉他,他也配!”

小木舟随着萧衍动作的幅度在湖面上猛烈摇晃。

“我这辈子最痛恨这种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可是现如今,我也成了这样的皇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不愿意再见到我!”

萧衍的眼中流淌着清澈的哀痛,她无可奈何又悲伤,向常怀山问道:“是这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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