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宁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其实方才看素心一脸凝重，她也猜到了，但是……
实在是有点突然。
素心看她呆若木鸡，好心提醒道，“娘娘，上次……第二天上了龙船，奴婢也来不及备……”
江晏宁自然也想到了这回事。
以往同房第二日，她都会让素心端来避孕药，只这次在船上，实在是难以掩人耳目，为此她还让素心熬制了一些药丸，以备这次南巡。
那次在淮扬城的第二日，龙船爆炸，她根本没来得及吃……
之后又是流落到李家村，群狼环饲，处境乱得很，她根本没想起来这事儿……
江晏宁心中默默叹气，素心见她不言语，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娘娘究竟是要还是不要这孩子？
要她说，娘娘和皇上的感情明显很好，这时候要个孩子也未尝不可，来都来了，总是一条生命……
她张了张嘴，想劝，却听见江晏宁问，“这孩子，先瞒下来吧，眼下回宫正是关键时期，胎也不稳，先不要说。”
素心听她是要留下这孩子的意思，当下欣喜异常，“是，娘娘！这俗话说，三个月才坐稳胎，在此之前，还是先瞒下来得好。”
宫里的腌臜手段数不胜数，前三个月还是太脆弱了，娘娘说得对。
可是……
“娘娘……皇上那边……”
江晏宁思索了一会，“还是……先不说吧……”
只是也不能等到三个月后再说，恐生嫌隙。
再者，她想要的，不止是那个皇后之位，既然皇上现在喜欢她，她也喜欢皇上，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做那后宫中唯一的那个？
这个孩子，不能像后宫其他孩子一样，只跟着母亲养，她一定要让皇上出面保这个孩子，还有，从在肚子里就要让皇上参与到抚育孩子的过程。
这样，也算是再给孩子一个护身符，能得皇上宠爱，路也会好走些。
因为，这个孩子势必会成为大皇子的竞争者，成为淑妃的眼中钉。
皇室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后宫众人也习惯了原来的格局，这个孩子，势必会让很多人蠢蠢欲动。
是场硬仗啊……
“说我身体不好，要静养。”
素心点点头，“可皇上势必会找太医给娘娘看……”
太医，确实是个麻烦，江晏宁紧着眉头想了一会，“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沈太医？”
“记得。”
“他帮过本宫，他瞧着倒是个慈悲心肠的，想必同他好好说，他会答应帮我们这个忙。”
“好。”
龙船缓缓游行在江面上。
而景湛的书信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帝京。
太后瞧完亲笔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哀家了，你说说，这皇帝要是出些什么事，我可怎么见列祖列宗，走，你快随哀家去给菩萨上柱香，感谢菩萨保佑。”
徐嬷嬷自然是知道太后这段时间心里的焦急，她也愁得很，现在皇上回来了，太后娘娘这么高兴，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看着太后的神情，徐嬷嬷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开口劝道，“娘娘，奴婢瞧着，您还是很关心皇上的。”
太后上香的手一顿，淡淡道，“这是自然，他是大启的皇上，哀家身为太后，自然要看顾好他。”
徐嬷嬷无奈，太后这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皇上都这么大了，还谈什么看顾，再者说了，如果只是这样，太后哪里会天天实诚地跪在这佛堂给皇上祈福。
这大启就算换个皇上，太后不还是太后么？
到底是养大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太后娘娘啊，就是嘴硬心软。
“娘娘，您可别自欺欺人，奴婢今日就说句不好听的，这谁当皇上，您不都是太后么，陈家没落了也就没落了，那是先帝爷做出来的决定，陈家搬迁江南，若是往后陈家有出类拔萃的子弟，自然也就东山再起了。”
“您何必为了陈家，与皇上闹成这样。”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这些年，她跟皇上闹掰，就是因为她总想陈家。
先帝爷为防外戚专权，下令陈家举家搬离帝京，她一直心存愧疚，总想着要补偿陈家。
再者，皇上……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总怕皇上会对陈家不利……
因此啊，养一个皇子，再将那孩子培养成太子，就能保住陈家的荣华富贵。
只是，皇上大了，不愿意她插手这些事情，母子俩越走越远。
“不是哀家和他闹，可你瞧瞧，他有半分听过哀家的么？”
徐嬷嬷今日算是豁出去了，她也是看着这对母子渐行渐远的，势必是要规劝规劝太后了，“我的太后娘娘哎，这皇上，都多大了，他都能独当一面了，为何要听您的呢？”
“说句逾矩的话，奴婢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人，您的担心实在是多虑了，他定然干不出您担心的那些事儿。”
“皇上这些年，一直在尝试亲近您，只是您一直把他推开。”
太后有些不服气，“他毕竟不是我亲生……”
“可就算不是您亲生，皇上对您也没得说呀，在嘉婕妤进宫之前，他日日不落来跟您请安，哪怕前一日同您争吵了，也还是会来寿安宫。”
确实，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景湛确实风雨无阻来寿安宫陪太后，哪怕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欢而散。
太后想起往事，也有些后悔。
徐嬷嬷见她神情松动，明白是有戏，赶紧抓把劲，“趁着这次皇上回来，您就不要事事都跟他唱反调了，他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呗，皇上小小年纪，也从来没喜欢上什么，眼下得了个喜欢的，自然是爱不释手。”
“太后娘娘您还要找嘉婕妤麻烦，这可不就是动了皇上的逆鳞嘛？”
“我……”
太后突然想起景湛小时候的模样，粉雕玉琢，站在她跟前乖乖喊母后。
而自己骤然得了这么个儿子，心里只有恐慌，根本不懂该怎么养孩子，又怕护不住他。
只得鞭策他努力，只有努力，先帝才能看得见他，才能得到父皇的庇护。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给过景湛什么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