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医照例拎着医药箱上门。
一开始听说龙船爆炸时，他脑子都是空白的。
虽然江晏宁此生不会与自己有什么纠葛，但听到这个消息的片刻还是心头一跳，指尖一片冰凉。
她就这么去了？
而后又有消息说救了回来，在养病，并且太后还命他到明光殿来负责江晏宁的脉案。
对此他欣喜不已。
可到了明光殿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只是要配合太后逢场作戏而已。
不过，他心中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太后此举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指不定帝妃还在别处修养，至少，她不一定死了。
直到三日前又来了密旨，而且还是皇上亲自下的，让他好好调理嘉婕妤的身子。
接到旨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定是嘉婕妤回来了。
他恨不得立时就进宫，可是他不能。
这三天他一直在想，她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她会不会受了很多苦。
从上次帮她调理身子道今日，他再也没有遇上过她，说句逾矩的话，他实在是，有些想念。
这些隐晦的心思从来不曾向旁人提起，只敢自己在心头过上个千八百遍。
也只有借着看诊这一名头，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来明光殿，掩盖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甚至，他都不敢让她知道……
沈太医站在明光殿的门口，思绪万千。
见着有人出来了，忙作揖道，“臣太医院沈正卿，奉旨来为嘉婕妤请脉。”
映月早就得了不许他进来的信儿，当下把脸子一甩，“沈太医，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娘娘康健地很，不需要请什么脉呢。”
说完自己差点咬了舌头，娘娘让她拿起骄纵的劲儿，可这活儿实在是有点为难她，何况沈太医还是个这般年轻的俊男子，真造孽。
沈正卿听完这一大段话，愣在了原地，这是，吃了个闭门羹？
他艰难开口道，“姑娘，能否再通报一次……是皇上命我来的……”
他以为搬出皇上，就能解决掉面前的窘境，谁知映月还是不依不饶，“沈太医，奴婢方才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我们家娘娘无病，不需要上门请脉，您若是有异议，还是去寻皇上吧。”
她这话说得够清楚了吧？这位沈太医瞧着有些死脑筋，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到她话里的深意，怎么感觉有点困难？
沈太医彻底呆住了，“这……”
他实在是万万没想到，嘉婕妤居然直接把他拦在了宫门外？
这到底是为何？
若是嘉婕妤的身体真的康健，皇上也不会让自己走这一遭。
何况自己也是拿了皇上的密旨来的，如今连明光殿的门都没进去……
这多少有些不成体统了……
可他也不能硬闯这门……算了，还是去找皇上复命。
沈太医深深看了一眼明光殿的宫门，转身离开。
映月见他终于走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走了，不然她可拿这位做事一板一眼的太医没办法。
重新将门关上，把门口守着的人支走，明光殿直接彻底闭门谢客。
“娘娘，都办妥了。”
映月脸上跃跃欲试，怎么说，第一次把一位这种级别的官拦在门外，还挺过瘾。
江晏宁赞许地瞧她，“行了，那你们都去歇着就行。”
映月眨眨眼，嗯？娘娘居然让她们走？
可是，可是她还想留下来看娘娘怎么搞定皇上的呢。
她一脸的不情愿，迟迟不作答。
素心一瞧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是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了。
刚接触的时候还以为映月是个稳重的人，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她也是跳脱地很，尤其喜欢瞧热闹。
素心默不作声地挪到音映月身边，掐了一把她腰间软肉，低声提醒，“娘娘问你话呢！”
“哦，哦，是，娘娘。”
映月本来想撒个娇，让江晏宁将她留在主殿伺候，可瞧见素心皮笑肉不笑的连还是乖乖妥协了。
虽然听不到八卦有些遗憾，但素心的话不敢不听。
“是，娘娘。”
江晏宁好笑地看着下面两个丫头的互动，“行了，下去吧。”
沈太医到建章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去了早朝。
因此他只好又前往御书房。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皇上下朝归来。
只是，怎么瞧着，皇上的精神头不太好，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颇有些没精打采。
作为医者，沈太医秉承着职责所在，还是略略估计了一下。
这……该不会是纵欲过度吧？
景湛瞧见沈正卿时也愣了愣，“沈爱卿怎么来了？”
沈正卿听到帝王问话，赶紧收起思绪，“皇上，嘉婕妤那边，出了些小问题。”
一听到是江晏宁那边有问题，景湛的语气马上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她身子有什么问题？严重吗？可有得治？”
问完之后景湛自己都愣了，怎么一涉及那个女人的事，他就那么紧张，他还在生她气呢，这算什么啊？
帝王那么多的问题，沈正卿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只得又斟酌一番，开口道，“不是，娘娘不让臣为她诊脉。”
“不让你诊脉？什么意思？”
景湛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不明白。
沈正卿清了清嗓子，又把映月在门口的话说了一遍，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景湛听完，一时无言，默默地看着沈正卿，半晌，憋出一句，“爱卿，你这技艺，不去唱戏可惜了。”
沈正卿下意识谦虚道，“皇上过奖。”
景湛又无语了，他本意也不是夸他，倒也不必如此……道谢。
不过，江晏宁不是这么任性的人，不愿意看病？这是哪里来的小脾气。
“所以你连明光殿的大门都没进去？”
沈正卿尴尬地点头，“映月姑娘拦着，臣，进不去啊。”
“也没见到嘉婕妤？”
“没有，她应当是在内室。”
景湛紧锁着眉头，想不通江晏宁到底是在干什么。
自己不是在生她气么？为什么还要去管她？
景湛又觉得自己有些贱，冷笑，“她不乐意瞧病，那便不瞧了，左右难受的又不是朕。”
狠话刚放完，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几天江晏宁晕船吐得昏天黑地的模样。
她好像，很是难受。
这个女人，已经那么难受了，还不肯让太医把脉，真是出息了！
景湛气她恼她又忍不住惦念着她，烦得不行，连带着瞧下首的沈正卿都不顺眼了。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
沈正卿回了话，却还站在原地不走，神情颇有些欲言又止。
景湛抬眼瞧见他，下意识问了句，“沈太医还有何事？”
沈正卿犹豫着，最终还是医者之心占了上风，“皇上日后还是节制些，于身子有益。”
景湛：“……”
见皇上的脸比锅底还黑，沈太医终于识时务地走了。
景湛阴恻恻地看向旁边的张玉成，“朕瞧上去很像纵欲过度么？”
张玉成方才一直在憋笑，此刻面对景湛的疑问却不敢应声，只得唯唯诺诺，“皇上只是昨日没睡好，是沈太医断错了。”
叫你召了妃嫔不睡，让人家给你讲一宿故事，这下被人误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