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小小的人儿哪里能倔得过那些嬷嬷们。
直接便被抱走了，哭声响彻了整个福宁殿。
崔芷卉抓着桌子边的手用力到发白，才忍住去将大皇子叫回来的冲动。
明蕊瞧得不忍，转过了头。
等到崔芷卉平复地差不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跟了本宫那么些年，眼下又被本宫连累了，怕不怕？”
明蕊苦笑，面对死亡怎么会有人不怕呢，“怕，自然是怕的，可是奴婢不后悔跟着娘娘！”
“哦？”
明蕊定了定心神，“奴婢从小就伺候在娘娘身边，说句逾矩的话，在奴婢心中，娘娘就是奴婢的姐姐，奴婢怎么会后悔？”
“奴婢当年被领到崔府，人小个子矮，手脚还笨，还以为定是选不上了，要被送到青楼去，是娘娘叫住了牙婆子，将奴婢留了下来。”
“从那天起，奴婢就发誓，一定要对娘娘好，若是没有娘娘，奴婢恐怕早就死在了青楼里，哪里能进了宫，还做了管事宫女的？”
说到这，明蕊还朝崔芷卉眨了眨眼，“可威风了。”
崔芷卉被她逗笑，“是吗？原来这么威风。”
“所以啊，奴婢感激娘娘，不管去哪，奴婢都愿意陪在娘娘身边。”
说到最后，明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她还没说出口的是，不管崔芷卉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心肠歹毒，不择手段，笑里藏刀……
可她永远记得，当年那个笑得很温柔的小姐。
当年出嫁前夕，小姐悄悄地同她说，“明蕊，我有些害怕。”
她记得那时候的小姐，眼里带了好奇，又满是担心。
后来将将嫁给皇上那段时间，哦，那是还是王爷。
刚到王府的那段时间，小姐又是兴奋，又是失落，“明蕊，我觉得他好像是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可夫君他好温柔啊。”
后来渐渐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姐突然又对她说，“明蕊，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他对所有的妾室都是这么好！我从来都不是特别的那个！”
再后来，小姐就改了性子，德妃娘娘入府，德妃娘娘入府，她跟德妃娘娘处处在争。
后来管家之权给了小姐，小姐做得面面俱到，几次三番得到了王爷的夸奖。
可她看不出来小姐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因为小姐好像一直都是那样。
直到她怀上了大皇子。
明蕊才又看到了那个在闺阁里的小姐，发自心底地在笑。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健康就好。”
事到如今，小姐还记不记得当初的愿望，只是让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呢？
这深宫，太可怕，自从进了宫，小姐就开始争，为自己争，为大皇子争，许多事，都错了。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明蕊怔怔地望着崔芷卉。
崔芷卉同她对视，半晌，应了句，“好，不管在哪，你都陪着我好了。”
此生此世，还有个待她这么好的人，也算是值了。
“明儿一早就去找皇上吧。”
左右现在不找，皇上也会揪出来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明蕊点点头。
寿安宫。
太后目瞪口呆望着被抱过来哭得撕心裂肺的大皇子。
“这是做什么？”
那嬷嬷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崔嫔娘娘说，大皇子以后就拜托您了，她做了很多错事，不值得被原谅，可稚子无辜，还望太后娘娘照看一二。”
她这样一说，太后和徐嬷嬷对视一眼。
太后马上走了下来，哄着，“不哭啊，先在皇奶奶这里待一晚，明天啊咱们再说。”
她以前不待见崔芷卉母子，倒是从来没有温柔地哄过大皇子。
如今不争不抢了，见着大皇子只当是自己的孙儿，对他自然好了起来。
大皇子只知道自己再不闹，怕是再也看不见亲娘了，因此还是一搭一搭地抽噎着。
太后皱起脸来，“你这样哭，皇奶奶可头疼得厉害。”
她这一吓，大皇子倒是停了，“皇……皇奶奶……”
“哎！乖，先去睡吧，皇奶奶保证，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嗯。”
估计是明白闹也于事无补，大皇子还是妥协了，由着人安排去了偏殿。
太后瞧着孩子的背影，感叹道，“这孩子倒是个心眼好的。”
一说她头疼，就马上止了哭声，是个乖孩子。
“可惜，有这么个娘！”
“太后也觉得……此事同嘉婕妤被害一事有关？”
太后冷哼一声，“这江氏差点被人害了，皇上亲自接了人回宫，都人尽皆知了，崔嫔此时把孩子送到寿安宫求庇护，不就是怕皇上迁怒吗？”
“她倒是聪明，可聪明人又怎么会一错再错？”
“好好守着这个尧儿，比什么都重要，偏生她要去抢，要去争，这下丢了命，可怜的是谁？还不是自己的儿子？”
徐嬷嬷感叹，“这宫里，有几个人能够不起争斗的心？”
“说得也是，这皇宫啊，把人都变得不像人了。”
“每年瞧着那些秀女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们，那眼神里啊，有好奇，有害怕，有试探，可在这宫里待久了，都会变成一滩死水，人不人，鬼不鬼。”
哪怕是已经坐上了太后的位置，望着这后宫里的诸多招数，太后还是心有戚戚。
“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