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朝，崔芷卉便遣人到前朝，截住了皇上。
“皇上，我们家娘娘说，请您过去一趟福宁殿，她有话同您说。”
景湛脸色不虞，江晏宁差点遇刺一事，九成九与崔府有关，崔府为何要害江晏宁，还不是为了崔芷卉这个女儿？
亦或者，就是受了崔芷卉的指使。
他还没发作，她倒是先来找他了。
“不去。”
说着，景湛便又抬起了脚步，想要离开。
“皇上！”
“娘娘说了，是有关嘉婕妤一事，还请皇上，念在往日情分，念在大皇子的面上，再见一次娘娘！”
说罢，明蕊跪在了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
“求皇上去瞧瞧娘娘！到福宁殿走一趟吧！”
声声悲切。
景湛不语，面沉如水，她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行了，不要在朕面前进行你这些拙劣的表演，朕瞧着恶心。”
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景湛还是往福宁殿的方向去了。
明蕊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泪，也跟上了。
到了福宁殿，却一个人都没瞧见。
景湛没有半分好脸色，继续往前走着，“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冰冷又不耐烦。
似乎是连踏足这座宫殿都是浪费时间。
崔芷卉心底一片荒凉，“皇上，我并不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求您，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放过崔府。”
“江氏一事，是我要挟崔府做的，此处皆有信件往来，我不求旁的什么，只求皇上留下崔府诸人一条命，臣妾在此，拜谢皇上。”
听了她这番话，景湛丝毫不为所动，“你以为把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朕就会放过你们崔府？”
“你们崔府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挽清怎么回事？一家四口，就因为你弟弟看上了人家，就活该家破人亡？”
“你这些年来，为你崔府，隐瞒了多少事？你那个弟弟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又是哪里来的银两？”
昨晚上，江晏宁直接将李挽清叫了出来。
李挽清声泪俱下地控诉了崔府的所作所为。
强抢民女，用钱压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崔父到底有多少能耐，能够这么耍威风。
听完之后，景湛作为皇帝，甚至觉得有些无法面对这个姑娘。
崔芷卉的父亲，是他提携起来的，此人有些能力，虽听说他有个溺爱的儿子，但景湛也不欲插手他人家事。
水至清则无鱼。
若不是做得太过分，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以为崔父有分寸，可结果呢？还是让他太失望了！
若不是遇到了阮老夫人，只怕李挽清都到不了告状这一步。
因此，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放过崔府了。
崔芷卉没料到皇上已经掌握了那么多，怔怔半晌，只能苦笑，“如此，那崔府，看来是救不了了……”
也罢，她也努力过了的，只是母亲大抵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她身上吧。
“还有一事，我走之后，还望皇上，队尧儿多加看顾，他没了腿，又没了娘，若是遭人欺负……”
崔芷卉有些说不下去了，儿子是她唯一的软肋。
见她对儿子尚算有心，景湛还是开口道，“尧儿是皇子，必然不会有人敢亏待他，伤他最深的，或许是你这个母亲。”
崔芷卉笑着摇摇头，“是啊，伤他最深的就是我这个母亲。”
“可是皇上，一个女人在后宫之中，怎么可能不争不抢呢？”
“不争不抢又要如何出头？”
“皇上怕是忘了，当初我初进王府，也是不争不抢，什么都没有。”
当时她刚嫁进王府，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虽说自己是去做妾的，可要嫁的那人是人中龙凤，她也不算是亏了的。
于是她来了，进了王府，她发现王爷对她很不错，从不多加干涉，生辰还记给她带寿礼，相处之时，也甚为尊重她。
于是便以为自己是那个人特殊的人，将一颗心给了出去。
直到慢慢相处才发现，她并不特殊，王爷对他所有的妾室一视同仁。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是她去另一个姐姐那里串门，听着那位姐姐说起同王爷相处的细节，与她一般无二。
甚至于生辰送的礼物，都是大同小异。
根本就是吩咐了管家送过来的，景湛根本就不曾过目。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碎掉了。
崔芷卉兀自陷在回忆里，发着呆。
景湛淡淡道，“是你要得太多。”
是啊，是她要得太多，她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因此在江晏宁出现之时就意识到了危机，处处为难与她，想要让她彻底失宠。
虽然当时她是掌权后宫的淑妃，可她就是对一个小小的贵人心有忌惮。
只不过，如今证明了一切不是吗？
“皇上，您对江氏太好了，若是江氏有孩子，往后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吗？”
“她不会害你。”
崔芷卉大笑，“她说不会害我就不会害我了？皇上，您自己说说，这话可信吗？”
而且，若她生下孩子，就必然会威胁到尧儿的地位，这让她如何做到什么都不做呢？
太难了。
“你大概不知道，她很喜欢尧儿，经常陪着尧儿一起玩，可是尧儿顾及着你，怕你不高兴，硬是不敢说。”
“她知道尧儿喜欢木雕，知道尧儿用膳不喜葱姜蒜，你这个做母亲的，知晓这些吗？”
“甚至尧儿摔下来的时候，她两个月来第一次写信给朕，询问尧儿的情况。”
当然，还安慰了他，只是这也不必说了。
听了这一连串的质问，崔芷卉突然迷茫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些她都不知道。
木雕，玩物丧志。
用膳，尧儿从来不会跟她说不喜欢葱姜蒜，只会笑着将她夹过来的都吃下去。
所以，江晏宁知道的这些，她不知道。
崔芷卉突然痛苦地呜咽一声，而后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头，“对不起，尧儿，是母妃对不起你。”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跟她的尧儿相处的时光？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没你心狠手辣，也没有你那般，想要用所有人来垫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