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认字？”谢水牛假装不是很感兴趣地丢了桑树，靠了过去。
他脸上全是认真的神色。
沙盘上正在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繁复而特别有吸引力。
“这是啥字？”他忍不住问出来。
贺知松说：“这是一，二，三。”
“原来，字，长这样。”谢水牛默默地说，他站在那里，脚就跟生根了似的，再也挪不动了。
贺晴柔一转身，就看见的是他那专注的神色，比贺知松还要痴迷。
贺知松是为了认字而认字，而他谢水牛，好像带着一股狂热。
也许是热爱。
贺晴柔提了一股劲，跳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水牛哥，若你是有空，我也可以教你认字的。”
谢水牛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哆嗦着，指着沙盘说：“我也可以认字？”
“怎么不可以？”贺晴柔总算看见这故作老成的谢水牛脸上的撕裂般的表情了。
明明是个少年，却经历了这么多。
她看着他傻笑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轻轻斥骂她不专心的少年……
贺晴柔感到心情低落，借口就去查看新的桑树，离开了。
谢水牛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变了神色，还以为是她嫌麻烦了，他就越发谨慎起来。
他很是认真地坐在贺知松的一侧，去看他运笔，记下每一个顺序。
贺知松练习累了，就把沙盘给他用，他练了几回，倒真的把“一”给写出来了。
“呀，水牛哥，你这悟性真的很不错啊！”贺晴柔惊喜地看着沙盘上的两个字。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知松的。
明显知松是跟着画猫，而水牛已经在个别部分有了自己连贯的动作了。
也许他过半年，都能有自己的写法了。
贺晴柔忍不住认真地审视面前的男子。
谢水牛被贺晴柔夸赞，还被她注视，内心揣测了许多。
……
两日后。是夜，谢大娘提着巴掌大的腊肉敲响了她的门。
贺晴柔赶紧把桑树叶收回空间，把他们迎了进来。
“大娘，你不是在陈地主家吗？怎么，怎么……”她的视线接触到腊肉的时候，连连拒绝。
“大娘，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腊肉你拿回去，我天天跟着景叔有得吃的，看你客气的。”
谢大娘却噙满了眼泪，张着嘴说不出话，就要把腊肉往她的桌面放。
“我娘这是为了感谢你教我认字。”谢水牛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阿娘是为了他，专门上门答谢的。
“欸，大娘，我当什么，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而且水牛哥那认字的速度杠杠的强啊！比我当年跟着逸然哥……的时候，还要厉害呢！”贺晴柔不小心提起了这个名字，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谢水牛却捕捉到了，他叫逸然？原来……她一直在想的那个人是叫逸然？
他悄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呀！这么厉害！”谢大娘果真被取悦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是啊，而且水牛哥会帮我干活呢，我也不是那么有空的，他这不是帮我做了好多杂事嘛，可帮我大力气了。”贺晴柔热情地哄着。
“那可就是应该让他干活！他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可不得好好下力气吗？人家要正经花钱去私塾学字的，他啥都给不起，那可不得好好干活的！水牛，以后有谁欺负阿柔，你可得第一个冲上去找回场子的！有啥事可得好好帮着做，知道吗？”谢大娘絮絮叨叨，就快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是盼着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有个好前程的。
她儿子才十一岁，多少人几十岁了还在考？她就是在地主家好好干活，大不了卖了地，跟地主奶奶借钱，也要把儿子供出去！
她是不甘心只在这村子里的。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她就不想在这十里村过一辈子。
谢水牛也没想到自己的娘这么激动，不过他自己也很激动就释然了。
“嗯嗯。”贺晴柔有些不知道如何结束这个话题了。
“我在陈地主家，最近忙得很。陈少奶奶最近总是不顺心……哎，陈奶奶那催生催得要紧，少奶奶又生不出来，最近有悬赏一百两银子，请了好些大夫过来，反反复复的，都不见个结果。这不就是又吵又闹的，回了这乡下庄子。”谢大娘忍不住就说了最近的事情。
“我忙着，也回不来家，正好，水牛也可以认真地跟你学认字。阿柔啊，你这可真的是太好人了。以后水牛一旦有了什么造化，那真的是千万不能做对不起你阿柔先生的事。”
贺晴柔听到自己成为了先生，面前的学子比自己还高大，忍不住就说：“陈少奶奶有不孕不育的烦恼？”
谢大娘：“？”
谢水牛：“？”
贺晴柔：“嗯……我想挣那一百两银子。这不，一百两啊！能买几本书了，我这里没书，到时水牛哥他们可以对着书来学上一学。”
她话音刚落，全场安静。
谢大娘直接感动得哭了：“阿柔，你怎么这么好人啊，还要去给那陈家少奶奶治病，拿的银子还要给水牛买书！那书啊，十来两银子一本啊！你可真的是……呜呜呜呜……”
谢水牛也哽咽了。他前十一年都没有的反应，自从遇见她之后，那可真的是变了太多了。
贺晴柔尴尬地扭捏了下：“大娘，你别这样……我，我这手艺……我也就是去试一试……毕竟我才十一岁，别人信不信还不知道呢……我也是试一试，试成功了就拿一百两，没成功的话大娘你可要护着我离开。”
谢大娘成功被她那扭捏的模样逗笑了：“阿柔，没事，不成功的话，少奶奶也不会说什么的，届时我……”
谢水牛抖着嘴角，听着面前这两人的计划，有些哭笑不得。
陈家别院。
贺晴柔穿着谢大娘借来的土黄色丫鬟服饰，捧着一碟子剥好的晶莹剔透的红石榴籽，缓缓递到了陈家少奶奶的跟前。
跟前的大丫鬟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