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晴柔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神情面对面前的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他闭着眼睛，旁边一个书童般的男子在给他倒茶。
顺便……给她倒了一杯。
正巧，她跟村长谈完之后，渴得不行。胸前的契书都还滚烫。
“咕噜，咕噜。”她拿起就仰脖，喝完，再把杯子递过去。
书童错愕。
“给她。”主位的男子眼睛也不睁开，就知道了。
贺晴柔一点尴尬都没有，先解渴再说，更何况这是前路未知。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一介村姑，是不值得脏了他们的手的。
……
熟悉的陈家别院到了。
贺晴柔全程也没跟男子说一句话，就自己下马车了。
路的两边已经排排站了两队人马，别院的正门第一次打开。
“恭迎少爷回来。”整整齐齐的呼喊，让贺晴柔都不禁有些气血澎湃。
“让让。”书童无情地推开她。
贺晴柔默默地侧身，让那名气宇不凡的……带着点小肚子的陈家少爷先行一步。
……
贺晴柔也没能直接到陈少奶奶的院子，却是被强制安排她跟在后面。
贺晴柔正想着这是唱哪出戏呢，“嘶”的清脆的出鞘声，伴随着剑光一闪，一把剑就干脆利落地挂到了她的脖子。
贺晴柔：“？”
陈少爷全身散发着冷气，利目怒视：“你是不是怀有什么企图？你一个乡下村姑怎可能有如此能耐？”
“我……我为何要对这么好的少奶奶有什么不好的做法？她有病，我就想治好她，这不比你在这里举剑更好？”贺晴柔十分不解。
陈少爷的剑顿了顿，又往下压了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脖子上的清凉之意，她正在思考如何能够从这剑下离开。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十一岁的大夫呢？多少府城的大夫都治不好的病，你就可以？你真有本事？”陈少爷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也许是自己的妻子来了这穷乡僻壤，偏听偏信，才让这小村姑钻了空子。
“陈志康是不是在里面！”陈少奶奶的话音在外面响起。
“小姐！”拂柳先跨了进来，一看就看见了被挟持的可怜兮兮的贺晴柔。
她那眼睛都要沁出那么几滴泪了，到底也是怕死的。
不怕死的话，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少奶奶，快救救我！他要杀了我！他不想你治好病，他不知道你的痛苦！他想杀了我，你以后就生不了孩子了。”贺晴柔在看见陈少奶奶莲步急促地进来的时候，立马换了张脸，干声哭嚎。
陈少爷的脸都要黑了，她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她刚刚可是十分刚直不阿的。
“陈志康！你在干什么！放下你的剑！”陈少奶奶一改往日的慵懒，横眉直指还挂着剑在小姑娘贺晴柔的脖子上的无良夫君。
“乐乐，我……”他立马收回了自己的剑，一把丢给了书童。
背锅书童差点背不下这把剑。“是忠义说要这样吓一吓这个村姑的。”
“什么村姑！这是阿柔姑娘！人家可不是你家的下人，她是我正经请来看一看我的病的！怎么，你就想你房中的三个漂亮的姨娘生庶子庶女，而我崔乐乐，就应该躲到这十里八乡都是山的地方度过余生吗？”崔乐乐娇软的声调险些不稳，怒气冲冲里都是悲哀。
陈志康急得满头都是汗，在对上贺晴柔是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怒了。
“你笑啥。”他回头对上崔乐乐的眼睛，立马又变乖了。
贺晴柔清了一下嗓子：“陈少爷是有些肾虚在身的。刚刚你不是说我没点底子吗？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你眼底乌黑，脚步虚浮，中气不足，脸色蜡黄；房中还有三房姨娘，不够节制，若我猜得不错，十来岁就已经通晓人事；我就奇怪了，少奶奶虽有些不足，但……”
陈志康的眼睛都要瞪大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些话，可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
崔乐乐可不管，挣脱他的手，追问：“但是什么？”
她就说，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受了这么多的背负、骂名和欺辱！
“但是，少奶奶也不至于完全生不出来的。这种事你们双方都有点问题。陈少爷肾虚啊，还不节制，也不调理，那个子孙方面的活力不足。”贺晴柔绞尽脑汁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米青子”。
陈志康的脸色越发地黑红，崔乐乐则眼里有了些泪意。
她说：“是啊，这种事，怎么能只怪我呢？一个月也没几回，一回……”
“别说了。”陈志康立马捂住她的嘴巴，眼神中带着哀求。
陈志康总算领悟到了：贺晴柔，应该是有点本事的。
不然，她一个小女娃，怎么能……描述得这么清晰。
他紧闭双眸，任由往日端庄贤惠的妻子对他拳打脚踢。
崔乐乐累了之后，询问：“那该如何治疗？”
贺晴柔看着黑如锅底的陈志康的脸和满怀关切的崔乐乐的脸，吞了吞口水。
“少奶奶，我年纪还小，我受贵人点拔，现在也是专于我们妇……女病。陈少爷去找大夫调理一下身体比较直接。不过噢，陈少爷多吃点黑色的食物，比如黑芝麻呀，黑豆呀，狗豆干呀，然后不要频繁房事，多加调理，应该会更好些。”
贺晴柔知道，如若是有利箭的话，她现在必定万箭穿心。
陈志康万万没想到今日竟是对他的判决。
贺晴柔禀明自己要拿的针盒等东西还在家，也交待了明日细节，高高兴兴地拿着陈志康在府城拿来的一本识药大典和一本基本医理书，就回家了。
耳后是崔乐乐的“劝导”：“你不如就在这里，僻静，好考学。你调理，我也调理身体。总好过你回去全都是莺莺燕燕！”
……依旧是拂柳押车。
“我都快要背下这条路了。”贺晴柔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
拂柳则有了些愧意，安慰道：“没事，还有下一回。”
贺晴柔：……听听，这是安慰人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