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之后春巡如期而至，接连下了几天雨天空终于放晴，蔚蓝色的天空如水洗般清新透亮，几朵云悠闲的漂浮在其中，放眼望去乡间的田野里绿油油一片，甚是喜人。
春巡第一站只是在京郊的几个农庄，靠近京都似早已习惯每年清明过后皇帝的考察工作，这儿的农民一早便穿戴整洁地等在村庄两侧，不少人手里提着篮子的鸡蛋、果蔬见着云瑞一行人走近了便纷纷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他们面前。
村民们热情的举动在云瑞面前很是受用，眉开眼笑，一一向那些老乡们致谢，命小厮手下那些果蔬、鸡鸭并且给每人塞了一些银两算是些报酬。
除了其中一个面色如玉的少年刻意远离人群，面对追过来的老乡也只是象征性拿上几个果子津津有味吃着，而其他几个皇子也学着云瑞的样子收过那些东西，说着感谢的话。
对于这一幕云华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变化，只是冷眼旁观，面对凑过来的几个乡亲更是被他不留痕迹的侧身躲开，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厌嫌。
待人群差不多散的时候女眷的马车才慢悠悠停稳，与往日不同如今众人不论身份如何皆是一身素衣，头饰也是简单的用几根寻常样式珠钗装饰。
虽然不像之前远远看着时人多，但周围还是有不少商贩走卒、扛着农具的农民，只不过年素问瞧着他们多是青壮年的模样，皮肤虽然黝黑却不见半点常年农作的粗糙，垂在腰侧的双手竟有几分白皙。
视线移到脚下，果真不管那些人衣服如何破烂肮脏，却都穿着崭新的棉布鞋。
年素问当即便生出一个想法，这些人是假扮的。
其他人如何她不晓得，但目前身边熙熙攘攘的这些人绝对是刻意安排假扮的。
寻常的农户过年都不一定会舍得买上一双新鞋，更何况是棉布做的。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皇帝下访民间稍有不慎便是株连九族，此等大罪谁都担待不起。
更何况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叫些人来假扮农户，一来确保云瑞的安全，二来将皇帝讨好了保不准加官晋爵不是。
只是这正真的民情皇帝又从何而知呢？
年素问在心中小小地感慨了一番。
跟随着云瑞一路来到田埂边，刚种好的早稻经过几天春雨的润泽已经长得半米高，在阳光下蓊蓊郁郁随风沙沙作响，空气中还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素问蹲下伸出手触摸着这片翠绿，做了几个深呼吸，身上连日来的沉郁瞬间得到疏散。
她刻意把步子放得很慢，落在队伍后面，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凑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根本不会有人来管她如何，她也正好乐得清净。
她自小便莫名喜欢这些花草树木，更是喜欢听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音，看山间划过的几只飞鸟，去嗅山间万物空明的气息…大自然的一切她都是如此的热爱。
曾经还总是被人打趣不去做大自然的搬运工真是农夫山泉的一大损失。
“素素。”
正陶醉在这片刻的宁静中，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乍一听倒是像唤她苏酥。
转过身发现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当时西山那个盯着自己的奇怪男子。
杜若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除了疏离更多的是陌生。
心里一阵绞痛，女子陌生的目光像一把短剑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
“素素，你不识得我了吗？”声音干哑像沙漠中的旅人初见绿洲，欣喜之后满是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白衣联袂，眸如皓月，年素问见他的第一眼便想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今仔细打量才觉世间真的有人如玉般温润美好。
惊艳片刻之后，年素问后退了半步与他稍稍拉开了点距离道：“公子口中的素素指的是我的话，那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
你所认识的素素早在我进入她身体的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死了…
当然，年素问知道这样的事实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之前在宫中落水生了场病，醒来后忘了许多事情，所以现在…我不认识你。”
素问看着眼前男子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没有人能比她更懂他眼底的伤痛。
她知道，他爱她，比起死亡他更害怕遗忘。
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正如当初她面对云华时内心的苦楚。
想到这，年素问不免对面前的男子感同身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感觉。
不过瞬间的黯然，再次看向他时俨然换上一副令人心生暖意的笑脸。
“没关系，平安无事便好。”
忘了也好，将一切忘了就能在王府无忧无虑。
原本杜若担心以年素问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即便妥协嫁给襄王也不会快乐。他们今生已无缘相守，与其整日郁郁寡欢不如忘得一干二净，如此下半辈子也能安乐。
如今他孑然一生了无牵挂，就让他带着那些回忆守着漫天黄沙终其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