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走了?”
“走了,千真万确。”
“啧啧,哀家还以为皇帝会去追。”
还以为是一时闹了别扭,没成想这嘉婕妤还真是带着一堆东西走了。
太后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徐嬷嬷在一旁给她缓缓扇着风。
“既然走啦,那这一页就掀过去啦,派个人去跟皇帝说,选秀已经准备起来了,叫他记得此事。”
“可是,现在皇上正伤心着,咱们提起此事……”多少有些不地道。
“都一样的。”
太后倒是丝毫不慌,皇帝总不会受了情伤就萎靡不振。
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寿安宫的太后老神在在地躺着,被惦记着的皇上却一反常态地在御书房熬着。
张玉成话到嘴边想劝,又不敢。
这都半夜三更了,皇上怎么跟不要命似的?
本来以为皇上还得颓废一段时间,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是,皇上,这后宫那么多女人,您就非要嘉婕妤是吧?别人都是棒槌?
瞧着皇上不要命的架势,张玉成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该歇息了。”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军情,都是些小事,哪里比得上皇上龙体重要。
景湛听见他这声,才回过神来,“这么晚了,那回建章宫吧,就不去明光……”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住了,接着苦笑,“回建章宫。”
今日忙了一天,他确实忘了江晏宁已经出宫这件事,还当她在明光殿。
以往若是太晚,景湛便懒得过去。
张玉成瞧着高高在上的帝王露出这幅被抛弃的表情,心中只骂嘉婕妤你罪恶滔天。
面上却装做没听到,“是,皇上。”
两人刚走出御书房,景湛又停住了脚步,“罢了,去明光殿吧。”
虽然……想见的人不在。
因着江晏宁不在,明光殿倒是早早灭了灯,宫人们大多去就寝了。
深夜里只剩下值班的人,还有在给江晏宁收拾屋子的映雪。
“皇上?!”
见到景湛前来,映雪也是猝不及防,这主子都不在宫里,皇上来这干嘛呀?
“给皇上请安。”
“免礼,这么晚了,你这是在给她收拾东西?”
“是啊,皇上,这些物件若是没人用,会落灰尘的,这些字画呢,也要不时抱出去晒,不然会长霉的。”
景湛一一扫过去,这些物什倒是分门别类地放好了。
“你先下去吧,朕在这里待会。”
“这……”皇上的意思是?他要在这里歇息?
可娘娘都不在,他在这睡有什么意思?
映雪撇了撇嘴,到底还是退下了。
临走之前还将门关了。
景湛一一触摸那些字画,有好些是江晏宁写的。
指尖扫过,就仿佛她还在一样。
甚至像是触碰到了她的温度。
景湛闭上眼睛,缓缓拂过。
你此刻,在干什么呢?是否会想起我几分?
片刻,他睁了眼,瞧着空旷的寝室失神。
这里承载着他们太多的回忆。
他曾经嫌弃她手腕力道太小,写出来的字不够有力,江晏宁便不高兴了。
最后他只得哄着她,手把手抓着她练。
他从背后揽着她的腰,抓着她手腕,一笔一划地写下去,她细碎的发落在他手臂上,只觉得痒的厉害。
还有她专注的侧脸,景湛那会心思坏得很,见她这般专注,偏生要去闹她。
亲她脸颊,再亲脖子,亲着亲着,两人就不止时练字了。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只道是物是人非。
江晏宁这些画里,多是风景和物件儿,没瞧见有人的。
有些是御花园的荷,有些是从这寝殿瞧出去恰好能瞧见的芭蕉树。
他记得她说过,最是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
他正要夸她十分有品味,谁知她下一句话是,“雨打芭蕉,睡觉时助眠正好。”
人家是听雨打芭蕉似乐曲,自有一番雅趣,她倒好,听这个好睡觉。
真真是被气死。
想到这处,景湛的目光又柔软了几分。
忽地,他好似瞧见了什么,捻起几幅画之后,瞧见了最底下的一幅,是一名男子。
身形熟悉到景湛自己都不敢认。
居然,是在御书房里批折子的他。
十分之专注。
神态也很是灵动,在皱着眉头,似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景湛又回头翻了几张,果然,还有别的,也是在御书房中,这次不是皱着眉头了,是欣慰的笑。
再一张,是面无表情的。
每一张,都十分传神。
自己,竟然是她画中唯一的主角……
景湛心中五味杂陈,所以她不是骗自己,那些情意,也不都是假的,对么?
景湛突然有些释怀,将那画一丢,走到江晏宁的床上,直接往床上一躺。
身为皇帝,他从来不被允许做这个动作,但此刻无人能够瞧见,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在明光殿中总是最自在的。
景湛将头埋进了被子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被子上还留着她的味道。
景湛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稍缓,又停了笑,再无声音。
张玉成在外面听见那笑只觉得毛骨悚然,皇上这莫不是疯了吧?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喊太医时,皇上又没了声响。
算了,没有声音也比笑得那么瘆人强。
接下去的几天,景湛仿佛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受影响,因着他这般举动,太后亦是十分满意。
这才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嘛,成天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这算什么?
徐嬷嬷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有些人惯会粉饰太平的。
选秀前夕,徐嬷嬷还是十分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皇上会来吧,娘娘?”
“自然,你瞧他现在,肯定没什么问题。”
当然,太后很快便被打脸了,选秀之时,皇上居然真的就没来。
“这……”徐嬷嬷一脸尴尬。
这人都在殿外候着了,正主没来,瞧这事闹的。
太后死死地盯着张玉成,“皇上说什么了?”
张玉成顶着这位老人家巨大的压力,“皇上说,一切任凭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