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老夫人本来听说这唯一的外孙女儿又被贬黜去了法喜寺,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好几天,只道这母女俩命苦。
收到江晏宁的来信时还迷糊了半晌,这好端端的,莫不是有人要害她,还要找一个对于女人之事了如指掌的老嬷嬷。
阮老夫人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个缘由,但外孙女儿要,自然是要赶紧置办妥当的。
当即就指派了阮姨娘的乳娘李妈妈去。
阮姨娘的乳娘乃是阮府家生子,本来是要随她出嫁的,结果阮姨娘同人私奔,这奶娘自然没有随着她走。
如今兜兜转转,倒是又伺候了她女儿。
“奴婢给嘉婕妤请安。”
“李妈妈快请起,听闻李妈妈是我娘的乳娘?”
江晏宁细细打量着这位李妈妈,李妈妈也在打量着她。
“嘉婕妤长得,真是跟小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真好看。”
李妈妈的眼睛沾上了湿润,叹息着说道。
江晏宁也红了眼眶,“李妈妈这么些年,都不曾见过我娘了吧?”
李妈妈摇摇头,“见过的,早些年,夫人总想着让小姐回来,老爷不让,她就潜人去了永安侯府,给小姐递信让她出来,小姐心气高,不肯见夫人,夫人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啊,那人告诉夫人小姐大概什么时辰出门,夫人就偷偷去瞧。”
“我也跟着夫人一块儿,夫人还偷偷抹眼泪。”
江晏宁又想起外祖母,自从那一面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了。
相对于母亲,江晏宁觉得自己更亲近外祖母一些。
“外祖母的身子骨如何了?”
李妈妈面有难色,“人上了年纪,难保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又听说您……老夫人愁得慌。”
江晏宁听罢,顿时开始自责,同时心里又很是感动。
她向来自己为自己打算惯了,从来不曾考虑到还有人惦记自己,听说自己的处境不好,会为自己难过。
因此也忘了跟外祖母知会一声,累得外祖母担心,实属不该。
“我也许久不曾看见外祖母了,寻个机会,我去瞧一瞧外祖母吧。”
李嬷嬷犹豫着,“您如今是来祈福的,这贸然走出去……恐怕不妥。”
“无妨的,皇上不会管我。”
她表面上是来祈福的,实则景湛并未限制她的行动。
只是离开法喜寺的话,也许会有人去禀告他?
李嬷嬷听完,脸上浮现了欣慰之色,不枉老夫人如此惦记着这位小小姐,如此记挂着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江晏宁孕期思虑重,听说阮老夫人惦记着自己,赶紧寻了个天,去了一趟太师府。
说起来两世为人,这倒是她第一次踏足太师府。
阮老夫人得了消息,早早地坐在了厅堂。
“这怎么还没到,该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吧。”
“哦不对,瞧我这张嘴,呸呸呸。”
若不是怕太过惹眼,阮老夫人此时真是恨不得在门口等着。
阮太师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那么大人了,还会自己走丢?”
阮老夫人一听这话,白他一眼,“你不紧张?你不紧张推了跟林老的棋局特地坐在这?”
“是谁昨天说,她爱来就来,我可不会候着她,我要去下棋的?”
这个死老头子,最好面子了,要不是他当初死要面子,女儿也不会遭了那么多罪。
阮太师被戳穿了伪装,有些挂不住面子,“我那是看他看腻歪了,不想去,怎么啦?不准啊?”
阮老夫人白眼翻得更厉害了,“你就嘴硬吧你。”
阮太师听她这么说,摸摸胡子,不再跟老妻贫嘴。
坐在马车中的江晏宁也十分紧张,不知道外祖父会不会接受她?
会见到这位令人敬仰的老人吗?虽然是闺阁女子,可外祖父写的那些治国论,为人论,她也都瞧过,十分崇拜这位老人。
还有外祖母,江晏宁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还是想找一位长辈来分享自己的喜悦的。
在一片忐忑之中,江晏宁终于到了太师府门口。
大门厚重庄严,这里面住着的是辅佐当今圣上的帝师,也是她的至亲。
江晏宁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门打开的时候阮老夫人就站起来了,阮太师条件反射地也想站起来,又生生克制自己,坐了回去。
阮老夫人自然没错过他这举动,心里冷哼一声,这老头就是装得厉害,明明心里激动地很,还装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给谁看呢?
她迎上去,“宁宁到了?怎么花了这么久,可是路上遇上什么事儿了?”
江晏宁乖巧地福了一礼,才软软地开口道,“没呢,只是法喜寺离这不近,路上花了些时间,倒是叫外祖父和外祖母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你来了我们就高兴,等多久都无所谓,你说是不是啊老头子?”
阮老夫人见阮太师还在椅子上杵着,赶紧给了个台阶。
还甩了一记眼刀,这外孙女儿都回来了,也叫人了,你倒是给点反应啊,在那矜持地像黄花大闺女一样干什么?
阮太师接收到老妻的威胁,顺着台阶下了,“嗯,没遇着什么危险就好。”
江晏宁这才敢去瞧自己这位外祖父,跟想象中的一样,眉目间有一股正气,身量不低,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打量阮太师的时候,阮太师也回看了过来,这一瞧却是有些心惊。
算起来,自那逆女离家出走,他便再也不曾瞧过了。
说不惦记那是假的,之前阮老夫人去宫里见完这个外孙女儿,回来直抹眼泪,说外孙女儿长得酷似那不孝女。
当时阮太师还觉得她夸张了,肯定是思女心切,瞧着自然像。
当时阮老夫人还不忿他如此说,“你若是见到了,你肯定也迷糊。”
迷糊?迷糊什么?若不出意外,他跟这个外孙女儿,这辈子都不会见面的,阮老夫人真是说笑了。
可谁能想,还真就让他见着了。
这一瞧,可真是太像了,尤其是带着微微好奇投过来的目光,神态,像极了当年的女儿。
阮太师一阵失神。
他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阮老夫人,阮老夫人又在心里好好地得意了一番,想着等外孙女儿后一定要狠狠地嘲笑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