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快坐下，坐下说话。”
自她进来，阮老夫人便再也没松开她的手，直接牵着往椅子上一坐。
“你此番出来，皇上知道吗？会不会罚你？”
阮老夫人眉目之间全是关切之色，江晏宁能来她很高兴，只是如果皇上要因此罚她，那她倒宁愿她不来。
“知道的，皇上只是让我出来祈福，未曾说过不让我出来走走。”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阮老夫人摸不透了，如今这嫔妃能如此自由了？
她一抬眼，只见江晏宁又在偷瞄阮太师。
顿时乐了，“你外祖父有什么好瞧的，你老是去瞧。”
江晏宁被抓了个正着，倒是也不害羞，“娘以前经常同我说外祖父的。”
阮老夫人瞧一眼阮太师，这糟老头子明明耳朵都竖起来了，还在装呢，也不知道沉默给谁看。
阮老夫人觉得好笑，可也知道他这脾气，于是认命地帮他开口，“哦？说你外祖父什么了？”
“说外祖父才高八斗，文采卓绝，还带着我研读了好几遍外祖父的书。”
阮老夫人眼中闪着泪花，这么多年未曾见一面女儿，只能从外孙女儿的言语里窥见一二她的生活。
“哦？她还带着你读这个。”
阮太师回得淡淡的，但江晏宁听得出来，他很满意。
“咳，你外祖母说得没错，你长得与你娘很是相似，下次也让她回来看一看吧。”
阮太师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我去照林老下棋了。”
他走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踉跄。
江晏宁有些失望，脚尖挪到一起，“外祖父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只是你外祖父眼皮薄，我看啊，他最喜欢你了，你娘这么多年来逗没等来一句回来看看，你一来，他就同意让你娘回来了。”
“他啊，是怕他在这你不方便同我说体己话呢。”
听到阮老夫人这样说，江晏宁才放了心。
“对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又要个熟悉妇人家的嬷嬷？莫非是有人要害你？”
她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可见是憋了许久的。
江晏宁赶紧宽心道，“您莫急，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于是便仔仔细细阮老夫人说了一遍事情的缘由。
从淮扬城回来，到出宫。
当然，其中的一些小纠结没提。
说完之后，江晏宁总算是舒坦多了，别看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有惶恐不安。
能这样说说，听听阮老夫人的意见，她终于喘了一口气。
阮老夫人听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上他知道你服用避子药了？然后他生气了？”
“他说愿意放你出宫还你自由？”
这越说，阮老夫人的脸色就越古怪，这皇上不是摆明了对她家这个外孙女儿情根深种吗？
不然直接冷宫伺候，哭都没地方哭，哪里还能给她出宫晃悠？
“那……你怎么想的呢？这同你要李妈妈过去又有何干系？”
江晏宁又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发现自己有孕了。”
她的脸上有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又掺杂了一丝不安。
阮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抓着江晏宁的手又紧了紧。
“孩子，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江晏宁脸上终于露出了脆弱的神情，“我……我竟然有些怕，怕那深宫之中明枪暗箭，我护不住我的孩子，怕……”
“我本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皇上，我怀孕了，这样我们之间所有的误会都会消弭，可是我却寻了个由头出宫，本来只是想出宫养胎，也让彼此冷静冷静，可是出来之后我才发现，我……竟然不想回去了。”
阮老夫人静静地听着，只在她那个怕字出口的时候，抬了抬眼皮。
对那欲言又止的话，有一丝隐隐的猜测。
恐怕，不止皇上喜欢她，这小外孙女儿，也喜欢皇上吧。
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阮老夫人循循善诱，“这是正常的，后宫之中的腌臜手段数不胜数，你害怕是正常的，如今又有了孩子，母亲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你下意识想要逃避那个地方，这没有错。”
“只是，你也放不下那个人，是不是？”
“不然你大可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留下，你要离开，而不是还如此犹豫。”
江晏宁咬着嘴唇，阮老夫人不愧是长辈，一眼就看穿了她所有的担忧与迷茫。
“帝王之心最是难得，外祖母也没法保证皇上对你的爱到底是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我去瞧你时，你宫中之物无一不是上品，可见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眼下还放你如此自由地在宫外行走，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但这些只是外祖母作为一个外人看到的，真正的，还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若是皇上没有允她可以离开，她在宫中只能破釜沉舟争一争，可如今有了选择，她便开始动摇了。
今日一来，也不是非要做一个选择，只是找个人倾诉一下。
江晏宁低下头，“外孙女知道了，劳外祖母费心。”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不过，我瞧着，皇上那孩子，倒是十分重情谊。”
阮老夫人瞧了瞧左右两侧，低下声去，“太后娘娘非皇上的亲生母亲，又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你瞧皇上照样对她很好。”
什么？皇上竟然非太后娘娘亲生？
江晏宁倒是头一回听说。
阮老夫人见她不知情，又道，“所以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一直不安，怕皇上知道实情，跟她离心，她总是想着找一个孩子，扶持成太子，这样她的娘家陈家才会高枕无忧。”
“你祖母一开始送你去，不就是走了太后的门路吗？我猜太后也是打了这个主意呢。”